凤芜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吧,公主,你一向都是如此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比才艺那日,本宫装病可以么?”凤清尘眼光闪烁,“病了的话,发挥失常也是有情可原的吧。”
“公主,你死心吧。”凤芜毫不留情得打破她的愿望,“公试那天就算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爬去,否则算你自动放弃。”凤芜一脸的严肃,“在紫凰,不战而逃的人,是会被唾弃的。”
凤清尘一脸的无奈:“真是的,这不是逼我出杀手锏么?”
“公主你还有杀手锏?”凤芜惊讶道,捶胸顿足,“看来我这个贴身侍女做的一点都不合格啊!”
“好了,别耍宝了。”凤清尘皱眉,“去将宫廷乐师请来,本宫有事找他们。”
宫廷御用的乐师还很年轻,凤清尘将他带到内室,不准任何人进入,到午时三刻乐师出来的时候,一脸的惨白之色。
凤芜怀疑得看着凤清尘:“主子,你要男人多的是,何必去招惹女皇陛下的御用乐师呢。”
凤清尘淡淡笑了笑:“少来破坏本宫的声誉。”不过就是排首不怎么上台面的曲子嘛,至于脸色白成那样么?
王庭公试那日,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凤清尘坐在位子上,等着帝师。皇銮坐在最前排,坐的十分笔直,在她的旁边是流光公主端木韶华,然后是三司的后人,还有一些她不怎么认识的人——早逝的中宫亲王之子妖王紫宫映璃上一届已经通过公试了,这次不用再参加。
每个人的眼中,都多少有些矜持自贵。凤清尘却一只手撑住了下巴,一只手漫不经心得转着笔,眼睛看向窗外——特稀里是个不怎么下雪的小岛。唯一的一次看到雪,是老头子被人暗算,她带着人心急火燎地去救他,却也只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
看着雪花慢慢飘落,凤清尘心底有小小的喜悦。
慕轻狂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后排的女子,亮紫的宫装,说明她是一品公主。他与凤偐相交多年,对于挚友之女自是知道的,当然也知道凤偐为了女儿没少操心。那价值连城的紫毫在她手中轻轻转着,轻巧的很。
如此淡然——只是她苏醒之后似乎转变甚多呢。
慕轻狂才子之名天下尽知,却是不会武的。因此,听到他的脚步声,凤清尘将落在窗外的目光收回,看向门口。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清冷的眉眼,依稀是前世那缘浅的人。一生淡然的男子,都最后可曾爱过唯一的血脉?
凤清尘垂下了眼,她亲眼看着那个人在自己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边跟出来的人俱是一脸的黯然——特稀里最强的人,没能活过三十五岁。
从那一刻开始,凤清尘便成了孤雁,风雨冰霜,再不曾依靠过任何人。
慕轻狂看着兀自走神的少女,将一份试卷放到她的桌上,轻轻扣了扣桌子,凤清尘抬眼,看到那人的眼眸中有一丝丝的询问。
她无声地笑了笑,低头去看那个卷子。父亲,真是想不到,过了多年之后,还能再见到你那不老的容颜。
第一场是策论,慕轻狂给出的题目是贺兰王朝十世而终,裂而有四国,何解?
凤清尘皱眉看着试卷,将紫毫蘸满墨汁,稍稍吐了口气——写字确实不是大的问题,问题是她写的字简直比狗刨的都不如。
还好,这题不难,凤清尘激扬愤笔,一刻钟就写完了。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将写好的试卷轻轻放到慕轻狂面前的桌上,慢慢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些许的躁动,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檐廊之外,初时的小雪已经飘飘洒洒下的大了,凤清尘觉得照这样下去,明天早上大概可以堆个雪人什么的。
她向手心吐了口热气,狠狠搓了起来——考场四角都燃有火炉,比这外面的冰天雪地可是温暖多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里面等着呢,她有些后悔起来。
“怎么怎么快就出来了?”身后传来凤愆诧异的声音,才一回头,就见一双毛茸茸的鹿皮手套递到自己眼前,“戴着吧,别冻着了。”
“谢谢。”凤清尘也不客气,接过来戴在手上,又将手捂在脸上,“凤愆,你是担心我么?”
“你是凤家的少主,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啊?”凤愆柔柔地笑,“我已经命人在凤家给你收拾住处了,怕你换了环境会不习惯,所有的摆设都是照着凤藻宫的,你不要担心。”
凤清尘点了点头,当年四处走的时候,也没有在意过住在哪里,这会儿倒是有些矫情了。
她仰起头,看着雪花飘洒而下,想起了多年前,那被血染红的雪,微微叹了口气:“凤愆,如果我一辈子都是这样不求上进,你会嫌弃么?”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凤愆微微一惊,“就算是天下人都不要少主了,凤愆也不会嫌弃少主的。”
凤清尘心中微叹,她亦是敏感的人,自然很轻易就抓住了凤愆话中的重点——少主。只要她一天是凤氏的少主,他就不会嫌弃她。若她有一天不是了,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微微垂下眼,凤家的人,果然都十分明白啊。只是,这凤家少主的位子,当我稀罕么?她冷冷笑着,这世上本没有谁离了谁便活不下去。凤愆,若是我走,是因为你说错话。
我可不是你那未长大的小公主,背着沉重的包袱还妄想做鸵鸟。
考场之内,慕轻狂看着那少女刚刚交上来的试卷,一脸的凝重。试卷上只有十六个字,字很丑,但是精辟得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仅此而已。
慕轻狂忍不住抬头向窗外望去,却发现那少女将带着鹿皮手套的手贴在脸上,一脸开心的模样。只是,那开心之间,却带着些浅淡得仿佛看不见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