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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子搬家宿舍留信 张傲饮酒陋室赋诗

火车才驶入青城,车厢里的旅客就匆匆扛起行李包裹,在车门前排起了长队。清晨六点火车准时到站。随着火车最后一次刹车地剧烈摇晃,列车终于停稳。车门才缓缓打开,大伙就鱼贯簇拥着开始下车。山子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人出神地望着窗外……

“小伙子还不下车啊?”山子转过头来,对面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名中年乘警,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山子笑笑说道:“不急……”

只见乘警摘下警帽,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后,便用手理着自己的头发。山子注意到他的头发都白了,下巴上冒起的胡茬也是白的居多。

“年轻就是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待。不像我们这群老人家啊……”乘务员说这句话倒好像在自言自语。他看看山子又接着说:“这趟列车一到站,我也就到站了。从今天起我就退休了。这趟线我从20岁一直跑到55岁,36年啊!听惯了火车的汽笛声、车里的吵闹声,晚上要是听不到这车轮和铁轨缝隙的摩擦声还真睡不着。”

山子听完后感兴趣的问道:“大伯,你这辈子就在这车上,从青城到红山,再从红山到青城,重重复复地不觉得烦吗?”

乘警听完山子的话便呵呵地笑了起来,“小伙子,一看你就还没工作。你想想人这一辈子干的工作,哪一个不是重重复复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平凡的世界,我们都是凡夫俗子。”

“自己接下来在永茂的工作,无非是上课,下课;小梦入职公务员后,无非也是上班,下班。朝朝暮暮,重重复复,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乘警见山子出了神,站起来拍了拍山子的肩膀说:“小伙子,到了我这岁数,你才明白人这辈子平平淡淡才是真。收拾下车吧。”说完便哼起:“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是最真。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一边唱着一边往另一节车厢走去,只留给山子一个耐人寻思的背影。

山子在火车站坐上了第一趟十七路公交车,六点半就来到了师院。一切还是老样子。师院的广播里播放着早间新闻,由于学校放了暑假老师傅便不再敲钟,不过他养的鸽子依旧守时地盘旋飞翔在师院上空。操场上一组足球队正做着比赛前的热身,图书馆前的晨钟广场上几个学生正在大声地朗读英语……

山子背着背包,在师院里走走停停,眼前平时司空见惯的一切,突然变得亲切起来。想到自己下午即将离校,在感慨时间飞快时内心涌起了更多的不舍。

回到宿舍,除了自己的床铺相对整齐外,其他地方都是狼藉一片。被旧书报、酒瓶、烟盒、衣服……布满的宿舍更像是杂乱的废品回收站。坐了一夜硬座的山子本想躺在床上睡上一觉,然后去师院村租房子。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床铺,山子不禁怅然若失地发起呆来。知道自己不能睡着,山子决定起来先把搬家的东西收拾好。

当他来到宿舍封闭的阳台上,准备收拾自己衣柜时,看到柜门上贴着一张留言:

山子:

知道你自已一人还得在青城苦守半年,我把咱们的排练厅的房租又续了半年。你就在那委屈半年吧—主要是毕业时哥们儿钱确实不够了,要是钱够了就给你租一个两室一厅。在青城一人无聊时,可以来北京找我和大胖……

炜吧

山子看了郑炜的留言,心里满是感动。“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默默地把事情提前为自己安排好,不图任何回报,只为一份兄弟情义。”想到这山子给郑炜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在北京玩的怎么样,并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没过一会儿郑炜的短信便回了过来:“山子,其实那房子不是我租的,是大胖替你租的。他说你回到青城得有个落脚地儿……大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这件事必须得告诉你。”

看了短信,山子嘴里不禁骂了一句:“狗日的。”正当自己想着要不要给大胖发条短信表示感谢时,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号码是北京的座机号,山子猜不是郑炜就是大胖,才接通电话,就听电话里就说道:“唐先生您好,我公司最新推出壮阳补肾金匮大力丸,宫廷供奉,中药配方,一晚一丸,一丸一晚。请问您需要吗?”

山之一听是郑炜的声音,便笑着说道:“炜吧,你这声音我越听越觉得像师院村那几家药店音响里放的吆喝声。”

“是嘛?那我可得回去收版权费。”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郑炜在电话里告诉山子,他和大胖刚到北京那晚就参加了大胖北京哥们儿组织的一个酒会。在酒会上大胖碰到了一个海归创业者,俩人在创业上一拍即合。所以周五带着郑炜在北京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天,周六大胖就和自己新结识的伙伴风风火火地赶回贵州创业去了。

早在毕业前大胖的父亲就在自家的北京中药公司给大胖留了位置。在征得郑炜同意后,大胖临回贵州前给自己父亲打了电话,让郑炜顶替自己在分公司上班。

山子一听郑炜这么说,“哎呀,那我现在得称呼您为郑总了。”

“拉倒吧。我也以为大胖他爸会给大胖安排一个领导岗位,结果来了才发现居然是最底层的销售员。”接着郑炜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是顶着白领的光环,拿着蓝领的薪水,做着金领的美梦……”

山子也叹了口气说道:“你最起码还有梦可做。我现在是啥梦也没有了……”

炜巴听了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谁说你没有梦,你不是还有小梦吗?有了小梦你就可以做春梦了。”说完又在电话里嘿嘿地坏笑起来。

想到郑炜已经报考了青城事业单位考试,山子问他还考不考时,郑炜说道:“山子,你也知道,去年的国考、今年的省考我都没考上。这次事业单位考试我估计我也没戏。我算了一下刨除吃住,我工资还有富余。我租房子附近是酒吧一条街,昨晚我去酒吧要了杯啤酒,又和驻唱的乐队聊聊音乐。所以我现在挺好,有钱挣,有钱花,吃喝不愁,活得潇洒。”

“那你未来有啥打算?”

“山子,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啥大志向,能乐呵一天就乐呵一天呗。再说未来不还没来嘛,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再掂对。”说完郑炜在电话里嘻嘻地笑了起来。笑了一半,郑炜突然小声紧急说道:“我们经理来了,改天聊……”说完便挂了电话。

山子一边在宿舍收拾起东西,一边琢磨着郑炜。大学四年郑炜一直过得悠哉悠哉。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即使弹吉他表白失败,喝了一顿酒后,第二天他又笑呵呵地出现在你面前。

郑炜的网名叫:老和尚。山子一直认为这个名字起的挺贴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很符合郑炜得过且过的气质。“未来不还没来嘛。”现在想来这个“老和尚”说的话还挺有禅意。郑炜本来跟着大胖去北京闲逛,碰到合适的工作就先干着,没有合适的溜达一圈回来还可以参加考试。“不去过多的盘算未来会怎样,眼前有的就先抓住。这就是所谓的随遇而安吧。”

临到中午山子才把自己的书整理完,除了三大箱书要搬走外,地上还有一大袋子自己大学四年的教材。看着躺在地上的袋子山子忽然想到了师院流传的那句话:“大学四年,用一袋子的钱,买了一袋子的书,再把一袋子的书卖掉,却买不回一个袋子。”

山子早饭就没有吃,加上又整理一上午的东西,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于是山子扛起地上一大袋子图书,出了宿舍,朝特价书店走去。

特价书店以废纸的价格收进毕业生的废书,又以书定价的6折或者5折卖给需要教科书的学生。大学生的教科书基本上都很新,偶尔划了几道重点就算是学过了。如果真能买到密密麻麻记满笔记的书,那么恭喜你了,因为很多考试内容都出现在这里面。

山子卖的书里面的那本定价48元的《微观经济学》就是大三时自己跑到书店里花了24元买的。当初自己还在小梦面前炫耀省了一半的钱,现在卖回来,估计在这一堆书中也就值个几毛钱。

过了秤,光头老板瞥了一眼重量,在计算器上啪啪按了几下后,就在腰包里抻出了12元,吐了一口唾沫手指一连将钱数了三遍,最后才递给山子。

走出书店,站在外面,山子用手机照了一张书店门脸的照片,就顺手在QQ空间里发了一条说说:“大学四年,在经管学院里学了无数的经典商业案例,现在发现却比不上在师院特价书店卖一次书学到得多。真是:

真知唯可出实践,绝知此事要躬行。

万般皆下书最贵,不敌饥肠咕噜声。”

山子一边编辑着说说,一边朝食堂走去准备用着12元解决自己的“咕噜问题。”。

刚打好饭,山子拿出手机便看到小梦在空间里留言道:“有时间发说说,没时间给我报平安。”留言后还附带了一个噘嘴的表情。

山子看完留言,立刻给小梦回了电话。没想到手机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没过一会儿,小梦便发了短信过来:“我和我爸妈在商场选我明天上班的衣服。我之前顺嘴告诉我爸说你明天报道。没想到他居然记在心上,刚才还问你明天是不是要报道呢?怎么办?”

想到上午郑炜给自己的启示,山子放下筷子给小梦回复道:“要是能瞒住更好,瞒不住到时再说。现在过于担心也没用。”

往嘴扒拉了几口饭,山子又给小梦发了一条信息:“叔叔要是再问你,你就说我明天报道。报道之后,就被农业局派到基层去学习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梦才回复了一个“嗯”字。

回宿舍的路上,山子又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为了让母亲放心,还没等母亲问山子就把自己提前想好的在青城吃穿住用行各个方面都说了一遍。尽管这样,母亲还是将自己离家时的话又叮嘱了了一遍。

山子回到寝室,山子拿过吉信手的弹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给小梦写首歌,或者是给他和小梦的爱情写首歌,等到向小梦求婚时为她弹唱,这应该很浪漫吧……自己一边想着一边嘿嘿的笑出了声。

一首好歌除了有好的旋律外,歌词也极其重要,索性他又把打包好的一箱书又重新打开,找出了自己最爱的那套《饮水集》。斜倚着枕头,躺在床铺上,翻看着词集,坐了一夜硬座的疲惫加上此刻读书精神时的放松,山子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蔷薇花袭人,素衣不染淄尘。心有无限情思,可采莲子相知……”山子弹着吉他,小梦笑盈盈地坐在自己身边,俩人眼中满是深情……

“铛!铛!铛!……”刺耳的砸门声,把山子从睡梦中吓醒。

好不容易做的美梦,让人搅了,心里恼火地山子大声喊道:“别敲了,来了!”

打开门一看是舍管阿姨,山子味道了阵阵香气。还没等山子问什么事,舍管阿姨就撩了撩她那没干的头发就没好气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搬走?”

“下午就能搬走……”

“明天后勤主任就过来检查,准备给新生安排宿舍了。你最好快点。”舍管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扫视了一圈。山子知道她是看宿舍里有多少可用之物可以卖掉换钱。

等到舍管走后,山子看看手机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浑身慵懒的他忽然想起了梦中给小梦唱的歌,于是他赶紧在宿舍桌子上一堆废纸中找到了半张白纸,又在地上寻到了半支铅笔,把刚才梦中的旋律和歌词写了下来。

将自己的东西打好包,山子后背背着一个装满自己衣服的登山包,又抱起了一箱书,向门外走去。

走在校园里,学校的草坪上坐着三五成群的男女同学在谈天说笑;晨钟广场上一些朗读英语的同学要比早上多了一些;篮球场和足球场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叫好声;远处的音乐大楼不知谁吹着萨克斯在和着架子鼓的节奏……阳光很暖,日子悠闲。师院的一切如梦一般美好,如梦一般轻盈,又如梦一般易逝……

山子抄近道走师院的后门。通往后门那条狭窄的小路上,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说说笑笑、慢悠悠地走在山子前面。想到自己和小梦在这条路上走了无数次,是不是也会有人曾在后面像此刻自己看着眼前的情侣一样看着自己和小梦,羡慕着自己和小梦……

明天就要给大一新生安排宿舍了。山子眼前浮现出师院四年一幕幕的经历:自己大一在火车上与小梦相遇;迎新晚会自己和郑炜的合唱;地下室自由人第一次排练;思贤山的大青石上与小梦的初吻;集体翘课被陈书记抓到全院通报;大学毕业聚餐时的相拥而泣……别了我的大学,别了我的兄弟姐妹,别了我的青春……大学四年只一瞬,奈何回忆最煞人。山子低下头,眼泪落在了手里的纸箱上,晕开了一片浅黄。

出了师院的后门,山子依旧低着头走在人群中。“唐乐山……”山子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虽然声音有些小,但是自己还是听见了。转过身去,山子看见一个比自己矮一头的一个戴眼镜的光头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山子的大脑迅速搜索着自己的熟人,却怎么也没有一个光头的形象。但看含胸站立的姿势,山子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就不确定的问:“你是才子师兄?”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光头,哈哈笑道:“好长时间都没人喊我才子啦。”说着走上前来,拍着山子胳膊道:“我在后面看着像你,就试着喊了你的名字,没想到真是你。”

山子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师院读书时的那个才子师兄的形象放在一起。

这个人名叫张傲,长山子两届。长相上张傲除了一双大眼睛比较引人注意,其他的五官都很一般。最引人注意的是身高不到一米六的他后背还有轻微的罗锅。张傲经常指着自己后背自嘲,说自己是“学负五车”。虽然他长相确实一般,但却应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老话。他曾在师院论坛里发了一个了《师院风云排行榜》的帖子,这个帖子的点击量一直排在论坛的前三名。

他在这篇帖子里这样描写自己:“张傲,曾名:张鳌,后因碰到瞎么虎眼人士总称张鳌为张鳖,遂改为张傲。傲者,‘人不可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但这厮傲气傲骨皆具,身无七尺,却有倚剑啸天之豪气;背有一锅,却无低人身残之心结。面丑陋唯一双慧眼如炬,常以白眼视人。

该生所在数学科学学院,所学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其常与同系学生曰:吾不战则已,战必攻城;除了第一,还是第一。所言虽狂,确属事实。凡学院大小考试必居首位,省市奖学金必拿甲等。

此生理科出类拔萃,更善文学乐器。其常笑文学院系皆为拼字纂词之辈,穷经皓首之徒,之乎者也气酸腐,亦已焉哉人呆板。张傲,多用笔名狂生,在师院报刊发表多篇文章,得教授赏识,命为师院记者团团长。后因不屑撰写歌舞升平,满校和谐之八股报道,又不善争做勾心斗角,溜须拍马之进取人士。遂挂印封侯,乐为江湖闲散之野人。

每有闲暇,多携箫游逛于师院西山,临崖御风,游目骋怀,偶有感慨,寄情紫箫。满月盈空,遍山寂静,鼓箫自娱,鸟惊蛩鸣,既得一人之乐,又可消孤独之情,胜事独享,幽怀自知。”

山子在入学时就听到了很多关于张傲在师院的传说。这些传说大多是言过其实,但越是虚无缥缈的事情越能引人注意,越使得张傲像神一般的存在。其中流出最广的要数关于张敖的情史。

张傲人虽然长得矮小丑陋,但是因为文理兼通的才情和特立独行的傲气,使他获得了不少女孩子的追求。私下发短信打电话倾诉衷情和公开大胆追求的大有人在。最后张傲和美术学院的院花李媛谈起了恋爱。让人大跌眼镜不仅是长相上的差距大,在身高上李媛要比张傲高出来整整一头,这让小鸟依人有了另一种版本。据说李媛的家境非常好,平时上课都有司机车接车送,追求她的人排起了长队,可谁也不会想到她最终会找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张傲。

俩人在一起后,整个师院传的沸沸扬扬,有的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张傲就自嘲道:“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你们连白菜都拱不到的,难道连猪都不如?”有的认为俩人没不当户不对,最多挺不过一个月,没想到李媛和张傲在一起后妆都不化了,穿的衣服也越加的朴素,每天坐在张傲的二手自行车后面穿梭在师院里。两个人一如既往的好着,让人相信了“癞蛤蟆”确实能吃到“天鹅肉”。

山子和张傲的接触开始于大二时的校庆演出。自由人乐队代表经管学院演出,但是表演中间需要几段箫的独奏,学院就把张傲给请了过来。几次彩排下来,就已经配合的非常好了,这让所有的人都很高兴。晚上大胖请乐队的人吃饭时,张傲给山子的歌词改了几处,恰好这几处正是山子填词时不满意的地方,改好后山子借着酒劲就称张傲为“才子师兄”。从那以后俩人就关系越来越好。山子平时填词不满意的地方就去张傲请教,张傲给出许多中肯意见,并介绍了很多书让山子去读。

大二下半学期时,快要毕业的张傲送给了山子一套《饮水词》留做纪念,并告诉山子他要去昆明一家传媒集团工作了。山子知道张傲虽然学的是理科专业,但是他理想职业是记者。张傲曾说:“自己崇尚记者不是因为这个职业叫做‘无冕之王’,而是因为这个职业为什么被叫做‘无冕之王’。”就这样大四毕业的张傲带着自己的理想,领着心爱的姑娘,去了南方,师院留下的只有他越来越神化的传闻……

张傲看见山子发呆的看着自己,就指着山子胸前抱着的书问:“你这是要搬家?”

“嗯,搬家。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宿舍当钉子户,要是再不搬,估计学校就得动用学校保安帮着我搬了。”

“那你可以往身上浇汽油,奋战到最后。”张傲接着山子的话,继续开着玩笑。“我帮你搬吧,反正我这下午也没事。”说完张傲就接过山子装书的箱子,和山子一起往山子的新家走去。

由于有了张傲的帮忙,本来要跑六七趟才能搬完的东西,三趟就搬完了。在山子背起吉他,搬起最后一箱书,准备锁门时,山子又把门从新打开,向里面望去……

“不舍吗?”张傲看懂了山子的心思,大学班级多以宿舍为单位,大学的时光又多在宿舍中消磨。“山子,其实你不舍的不是这间宿舍,而是在宿舍度过的这段时光。”

“师兄,你说的对。再过些天,这里就会住进新的学生,他们不会知道这个宿舍曾经住过谁,发生过什么?我想给他们写封信。”山子说完,又从新走回寝室,在地上的废纸堆里,翻了半天终于找了一张白纸,又拿起桌上那半支铅笔写了下来:

“我不知谁能看到这张留言,如果能看到,我希望你是这间宿舍新的主人。也许四年之后你也像我一样对这间宿舍难舍难分之时,有想留言的冲动。此刻我只想对你说,人生如白驹过隙,莫负青春时光!大学四年的时光,不要苟且偷生,要敢于折腾。喝最烈的酒,玩最酷的音乐,交最漂亮的女友!牛X507!万岁自由人!”

看着山子写的留言,张傲也跟着激动了起来。等山子刚写完,张傲就找来了胶带,把山子的留言粘到了山子的衣柜里。“这样应该能免于宿舍阿姨的扫荡。”山子朝张傲竖起了大拇指……

把宿舍的钥匙上交给舍管阿姨,山子和张傲向门外走去时,就看见宿舍阿姨趿拉着拖鞋,哼着歌曲,拿着空空的大袋子朝楼上走去。

师院村这一大片居民楼基本上都是用来出租的。房东按照薄利多销的原则,将本来宽敞明亮的屋子硬生的隔成数个小房间。房间小租金少,但是可以租给更多的人。师院村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屋子谁也没统计过,但是从街两旁电线杆上为数不多的租房广告上判断,这些屋子多半会处于饱和状态。师院村的租房者主要分为三类人,一类是外来务工人员,由于租金低生活便利选择了在此租房,一类是师院的毕业生,毕业后工作待遇较低加上大学四年这些人已经习惯在师院周围生活;还有一类是在校的大学生,这部分租房者除了极少数是因为准备考研、考公租房外,大多数都是打着学习的幌子过着“试婚”的日子。

同时,为了满足市场多样性的需求,房东将出租的房子进行了区别配置:有的屋子里仅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上厕所需要去每层楼的公共厕所;有的是在上一配置的基础上多出一个简易的厨房—基本上就是多出来一个简易的操作台和水龙头;还有一类就是厕所、淋浴、厨房应有尽有。租房的人们将这三大类不同配置的房子依次称为:人号、地号、天号。配置不一样价位也不一样。天号房一个月一千以上的房租,足以让绝大部分租客望而怯步,也足以让天号房的租客成为整栋楼里引人瞩目的稀有物种。

眼下山子住进地下室,因该是稀有物种的绝有物种。

整个地下室大概近四十平,宽敞却不明亮。阳光只能通过那两个狭小的用来换气的铁窗,在中午时一闪而过。余下的时间,屋里便是一团漆黑。屋子里除了几把破椅子,最值钱的也就是门口那张退了皮,露着海绵的三位沙发了。

张傲看到地下室如此简陋,一脸吃惊地问道:“山子你就住这?”

山子告诉张傲自己应聘上了老师,只有周末在这讲究一下。

山子把行李扔在三位沙发上,又把其他的东西堆在了墙角。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5点半了,山子说道:“师兄,咱俩去吃饭啊,今晚我请你。”

“不用,你这还没上班,还是我请你吧。”

两个人争来争去,最后张傲听从了张傲的建议,去张傲租的房子涮火锅。一来可以节约一部分钱,二来去张傲那吃,比较自由,行动说话都比较方便。

俩人买菜时,天已经阴了起来,一阵冷风吹得俩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俩上前面买点牛肉就赶紧走吧。”

“师兄,那我去买酒,你买牛肉,这样能快点。”山子说完刚要走,就被张傲拦下说:“我那有从家里带来的散酒,纯粮食的,就是度数高。你能喝不?”

“散酒我没喝过,但是今天和师兄重聚,我觉得喝散酒最合适!”

“好!不醉不归哈……”

山子提着菜跟在张傲的后面,七拐八拐的走在师院村的小巷里。师院流行着这样两句话;“师院有两样东西永远是未知的,一个是师院女孩的心思,一个是师院村的路。”山子从没觉得小梦的心思有多难猜,但是此刻他终于知道师院村的路有多么复杂了。脚下的路好像人体血管,本来动脉一样的主路就很多了,偏偏在主路旁又分出无数的小路,像毛细血管一样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

山子早就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只感觉越走路上碰到的行人越少,最后干脆就碰不到人了。

“师兄,离你的房子还有多远?”

“马上到了,就在前面的山坡上。”张傲停下来,指着前面不远处在半山腰的一个老的居民楼说。

山子顺手看了过去,居民楼的墙皮基本已经脱落了,裸露出的青砖与它周围的楼房刷的涂料形成鲜明对比。来到近处,一座两米高的院墙将楼房围了起来,刷着黑色门漆的铁皮大门,要比院墙高出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在哪个工地买来的。由于大门高出院墙很多,总感觉大门不是下在墙里的,而是被挤在两墙之间的,而那些青砖如果说在远处看还有些年代感,近处再一看却给人一种破败感。

张傲拿出钥匙,打开院子一扇大门中的小门,推开后,山子跟着垮了进去。一进大门山子就闻到刺鼻的酸臭味,一看才发现进门的左侧堆着一大堆垃圾。再往里看,院子的一大半己经被楼房占据。剩下的一小部分分别被最远处墙角建起的共同厕所和紧挨着厕所建立的有一排水龙头的洗漱池所瓜分,再剩下的空间也就仅够人基本的走动。

上了二楼,山子才发现这栋楼的窗户都是朝西开的,因为紧靠着这栋楼房的东边的楼房要高出它很多,西边外阳台的地方被建成一条长长的甬道,顺着甬道走到第三个门口,张傲停了下来,开开门后,走进去又把灯打开,转过身来见山子有些发呆就说:“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啊。”

山子没想到张傲住的地方没比自己好到哪去,充其量算是间人号房。整个房间,山子粗略地估计下也就五平米。蜗居,用来形容张傲的住处再合适不过。门口斜对着的东墙角南北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靠墙的一边竖着摆满了一排书,床上的一个小桌,放着笔记本电脑。床尾挨着的东墙角立着一个大提箱,估计这就是衣柜了。

北墙上砸着的钉子上挂着几套西服。靠着西窗的墙角摆着一个被截成了短腿的书桌,其中有个腿已经断了,只好用垒起来的砖代替。桌子上面放着电磁炉、电饭锅和做菜的调料,桌子下面放着一个红色的中号水桶,水桶旁的脸盆里放着毛巾等洗漱用品。由于窗户紧挨着甬道,所以窗户挂着一条用褪了色床单改成的窗帘。

张傲要烧水给山子泡茶,山子马上挡住了他。随后俩人就跑到楼下的洗漱池洗菜准备吃火锅。张傲又跑到隔壁借来了一张饭桌,两把塑料凳子。

饭桌上电磁炉已经把铁盆里的水已经沸腾了起来,冒着热汽,清水里翻滚着几段葱白和几片生姜就算是火锅的锅底了。洗好的青菜堆放在另一个铁盆里,牛肉放在一个二号大碗里。俩人面前的一次性塑料杯里倒满了散酒。

张傲端起酒杯说:“山子,真没想到毕业两年后还能碰到你,更没想到咱俩会在我租的房子里喝酒,条件实在是太简陋,你就多体谅,来碰一个吧。”俩人碰了杯都喝了一大口,由于都还没吃菜,加上酒烈,喝完之后俩人都被辣得面部扭曲,眼嘴紧闭。

“水都开了,赶紧下肉和菜吧。”张傲一边招呼着山子,一边夹着菜往锅里放。随后张傲又站起来走到断腿的桌箱里,掏了半天摸出了两个鸡蛋,直接打到盛牛肉的碗里,笑着说道:“这样吃,牛肉比较嫩。”就在张傲用筷子搅拌牛肉和鸡蛋时,山子说:“师兄,你这条件太艰苦了。住的条件咱不说,连吃饭的饭桌都没有。”

“我一个人好将就,平时炒完菜,也不用出锅,直接站到电磁炉的旁边,盛饭碗就开吃。省时省力,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懒。”说完张傲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想到山子住的地下室,张傲调侃道:“你还说我这艰苦,我这最起码还有这张床,你那连床也没有。”

“等有空,我去房东那要一张,再置办点水壶之类的。”山子嘴上说着自己打算,心里却萦绕着很多疑惑,张傲怎么不在昆明,怎么一个人回来租房住,李媛师姐呢……但是山子敢肯定张傲过得并不好,自己一直想把这些疑团解开,可又怕触及到张傲的痛处。

张傲把搅拌好的牛肉下在锅里,看山子坐着发愣就催道:“赶紧动筷子啊。”张傲放下大碗又问道:“对了,下午光顾着搬家了,你怎么样啊?”觉得自己没表述清楚,张傲又补充了一句:“你怎么会在师院村租房子?”

山子就把自己从毕业演出到学校留校察看,再到公务员政审失败瞒着家里,最后自己一人来青城准备当老师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从毕业到现在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山子心里,成长的烦恼困惑充斥着这位不经世事年少的胸膛。此刻终于有人愿意倾听自己心事了。山子忘我地讲着,不断地宣泄着压抑在内心的各种情感,讲到毕业演出时激动地手舞足蹈;讲到政审失败瞒着母亲又羞愧地满眼泪水,说到和小梦车站的离别时自己又不断地唉声叹气……

张傲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听着。等到山子讲完,俩人都沉默了,只听见锅里水沸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张傲端起杯子说:“山子,我没想到你会经历这么多……”俩人很有默契地把杯里的酒都干了。张傲提着塑料桶把俩人的酒倒满后,坐回座位。

一整杯酒下肚后,胸膛像着了火一样,山子感觉这火一直烧到了自己的脸上,又从脸烧到了耳根后面,自己的头也开始晕了,借着酒劲,山子终于开口问道:“师兄,你怎么又回到青城了呢?”

张傲的眼睛被酒烧的通红,晃了一下脑袋,看着山子说道:“咱俩经历不完全相同,但却很相似。”喝了一大口酒,张傲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张傲和李媛去了昆明的一个报业实习,美术学院毕业的李媛则在一个培训学校当起了美术老师。两个人由于刚工作每月到手也就将近4000多一点,刨除租房子、水电费、吃饭这些必要的花销外,两个人基本上也不剩下什么钱,连简单的逛街、看电影都变得很奢侈。生活上还能基本维持,但是工作中张傲却干得很不顺心。

本来抱着满腔热血想把自己的青春才华都奉献给新闻事业的他,总被报社主编退稿。审稿子的主编姓沈,四十多岁,中等发福的身材,大大脑壳上顶着一片“地中海”。最有特色的是他厚厚镜片后面的眼睛永远是眯起来的,女记者送稿时他的嘴角总是是上扬,色迷迷的两眼眯起来像瞎了一样;男记者审稿时他的脸多半是冷若冰霜,不论多好的稿件都要刁难一番,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喊他沈瞎子。

张傲的稿子总是写的天马行空,才气纵横,最初“沈瞎子”还看一看,到最后只要一看到张傲的名字就把稿件丢到一边了。他越不给审过,张傲送地稿件就越多。实习三个月下来一篇稿子都没发的张傲终于忍不住了,冲进主编室质问起沈瞎子。

其实沈瞎子也对这个新人也反感透顶了,就等着张傲亲自上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办公室大吵了起来。沈瞎子的眼睛破天荒睁地圆圆的,站起来拍着桌子喊:“你他妈一个半路出家的,甚至连半路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我就问你为啥不给我写的新闻通过?”

“好,那我告诉你,你连写新闻最基本的‘5W+1H’都不懂,还满篇胡他妈骚情……”沈瞎子指着张傲的鼻子,一副居高临下的说。

张傲把脖子上的工作证,扯下来,往沈瞎子的脸上一扔:“沈瞎子,老子不干了!”说完扬长而去……

辞职后的张傲发挥起自己数学专业的优势,开始为初中生和高中生补课,私下里开始自学起新闻的写作。给学生补课收入还算可观,只是张傲觉得自己兴趣不在这,得不到成就感。李媛也看透了张傲的心思,就鼓励他继续当记者,只是建议他投简历时换一家报社。可张傲还是选择了原来的报社。

从新回到报社的张傲,这次换了一个新闻科室。经过一年自学张傲新闻方面的专业素质突飞猛进,再加上他的悟性及老练的文笔,写的稿件很得新科室主编的赏识。每当看到报纸后面印着自己名字时,张傲心里的成就感无以名状。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报社主编轮岗,“沈瞎子”居然又成了张傲的顶头上司。不过,张傲倒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为了让沈瞎子刮目相看,自己的稿件更要好好写了。

可张傲还是太乐观了,自己所写的大多新闻都石沉大海,只有一两篇会偶尔出现。忍了两个月的张傲又一次出现在沈瞎子的办公室。张傲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询问自己写的新闻不发的原因。

沈瞎子这次居然看都没看张傲一眼,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不合格。”

面对张傲进一步寻问自己新闻写的哪不合格?沈瞎子依旧靠在椅子上,爱搭不理地说道:“反正就是不合格。”

张傲内心的愤怒终于被点燃,满腔的怒气从嘴里喷薄而出:“你敢不敢把我的稿件拿出来,按照标准的新闻稿对照,现在就告诉我哪不合格?”

沈瞎子慢悠悠地站起来,冷笑着说:“你连最起码的职场规则都不懂,还跑来问我合不合格?”

“好,那你告诉我啥叫职场规则?”

“小伙子,在这不仅看谁的新闻写得好,还得看谁会为人处事。记住这不是报社,而是江湖。”

“如果是江湖,那你他妈的也是个下三滥的小人。”

沈瞎子听了之后不但没怒,反而用手点着桌子一字一顿说道:“我即使是个小人,也是个能把你踩死的小人!”

就在张瞎子刚说完,张傲颤抖的拳头已经飞了过去,硬生生地把张瞎子的眼镜给锤碎了。张瞎子彻底瞎了。

事情发生后,张瞎子索要赔偿费10万元,如果不给就走司法途径。阅历尚浅的张傲当然害怕走司法途径,但是自己上哪来这么多钱,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硬着头皮提着水果去医院给沈瞎子道歉,沈瞎子面对张傲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歉,依旧不为所动。走投无路的张傲,看病房没人,居然给沈瞎子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身傲骨的张傲这次终于妥协了,卑微的像个囚犯一样,等待着沈瞎子的赦免。可沈瞎子已经铁了心要挽回自己的面子,十万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晚上喝得烂醉的张傲趴在李媛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只记得清晨时李媛吻了自己的嘴,就去上班了。由于酒还没醒,头痛的厉害,自己连眼也没睁,又继续的睡去……

临近中午,张傲终于支撑着爬了起来,刚要在床头柜拿水喝,便发现了柜子上放着一捆钱和一封信:

“我留下我的吻,带走了你的爱。

我借走了我们未来的时光,

还给你“像张傲一样活着”……

傲,我走了,去找那个他—父母生意遇到困境,只有他能帮忙解决,不单单为你,所以不必愧疚。

曾今的美好,我会一生铭记;

今后的路,你我各自走好……

勿追,勿念!”

还钱那天,张傲含着泪给沈瞎子鞠了一个躬,让沈瞎子答应他一个请求:这十万块钱要原封不动,等到三年后自己拿着十五万元,来换这十万元。

离开昆明那天,剃了光头张傲只带走了一张他和李媛的合影和李媛留给自己最后那封信……

山子听了张傲的经历后,沉默了很久才问道:“师兄,你当时为啥不去追回李媛师姐呢?”

“我去了。可是当我寻遍昆明的每个角路,还是没发现你李媛师姐的踪影时,我才明白若一个人不想见一个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见到。即使见到,却也会成路人。”

“师兄那你为啥不在昆明等着师姐呢?”

“李媛走后,春城再无春意。师院是我俩的起点,我现在只盼能从零开始。”张傲说完,有独自喝了一大口酒。

山子总觉得这个话题太伤感了,就把自己临下车碰到那个唱《再回首》的列车员事情经过和张傲说了一遍。由此问道工作是不是都重重复复。

张傲说:“咱俩正好相反,我是一腔热血的奔向工作,你这是满心消极的准备应付工作。

其实这两种态度都过于偏激,我们终究生活在平凡的世界,过着平凡的生活。平凡可以,但不能平庸。人和动物最大区别之一就是,动物为了生存,而人为了生存之外,更重要是为了生活。只是现在很多人都盲目的把生存当成生活了。”

山子听着张傲的话,心里品味着生活和生存的区别。

“拿我来说,我现在白天负责报社的网页部分,主要修改新闻标题,靠标题来吸引人的眼球,越玄乎的标题,点击量越大,我收入越高。这个岗位和我心里崇高的职业理想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这只是为了生存。下班后,我一个人时我会在各大论坛写一些我认为一个真正记者该写的新闻稿件,关注社会,关注现实,关注人性……也许很少有人看,也许不会被投稿的网站采用,但是我却认为这个更有意义,因为这个让我在平凡中不平凡,不是一个酒囊饭袋苟活在这世上。”

山子听了后,用力的点点头。此时窗外响起了雷声,风也瞬间大了很多吹的屋后的树呜呜作响,不一会就听见了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山子打开门看见远处的树被吹的弯了下来,一大滴一大滴雨滴落向地面,山子又看了看屋里昏暗的灯光,借着酒兴说道:“风摧雨捶木雷鸣,孤灯浊酒话长更。”这时候张傲跟着合:“户牖无喧屈陋室,”山子想了想张傲刚才说的话便立即接到:“不做饭囊负此生!”“好个,不做饭囊负此生!来接着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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