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袁天师欲为都督疗伤,众人吃惊。都督后背有伤,月余未愈,此事在场仅管家程荣与都督本人知晓。何以坐聊一阵,天师就知,故众人吃惊,一番赞叹!
趁淳风上楼取药具,天师言道:
“老朽并非神仙,那是江湖传言,贫道受之有愧。方才都督与我挽手下楼时,贫道就闻得你身上有老酒、三七之类药味。落坐后观你面色,红中泛青,故确定乃是外伤所至。言谈中见你脸色青中又显白,乃是久治未愈之状。举手投足,似有不便且略有皱眉,观你伤在后背,不知贫道观得确准否?”
“哎呀!真真活神仙,在下正是后背受了外伤。两月前,训练军马时,下官不慎,摔下马背。谁知那烈马在我伏地时,又踹了我后背一腿,好生难受。经营中医官治疗,如今虽有好转,然仍胀痛,且红肿未消。”
淳风取来医具、药物后,天师请都督宽衣。解去绷绑,细观伤处,对都督言道:
“营医治疗方法未错,只是那马蹄踏伤后,马掌铁钉刺入了你肌肉内。营医官未曾观到铁钉刺伤,只见得外伤。治疗外伤后,仍然红肿,他方发现铁钉所刺皮内之伤。这内伤溃脓成疮,营医今用了提脓之药,正慢慢将脓血吸出。此法虽好,但须时日。我今与你施治,保你再无疼痛,几日即痊愈。”
“如此就烦请老天师为晚辈医治吧!”
天师转身,请黄来取来老酒,淳风已把两张茶几拼成长案。天师取出一粒药丸,请武文用老酒冲吞,并称半个时辰后你抽气即不再疼痛。
武文道:“月余来抽气老是肋骨疼痛,想必也是马踏所致?”
天师笑道:“方才观你抽气略皱眉头,知马踏时肋骨受伤。好在你功力尚可,肋骨未断,只是受伤,故抽气疼痛。服此药丸,今晚无事。背伤淤血未散,积内成疮,现已化脓。我得在脓疮处割一刀口,放出脓血,然后敷药,你请伏于几上。”
都督笑道:“不妨,不就割一口子吗?天师尽管动手。”随即伏于几上。
“你就放心吧,绝无疼痛。”天师笑道。
此时客栈内已传开,活神仙袁天师宿住店中,今正为都督疗伤,一时间围观者众多。
只见天师取出两枚银针,刺入武文背上红肿旁。李淳风叫黄来端来一杯烈酒,打火点着后,取出一把锋利小刀,在老酒火上反复燎烤。天师端起备好的半杯烈酒,吸于口中,转身噗的一声,喷于红肿处,顺手接过淳风手中小刀。一眨眼间,那红肿处冒出一股脓血。天师另一只手拔去银针,淳风上前,用纱棉擦拭脓血,同时不停挤压伤口周围。边挤压、边擦拭,直至刀口处流出鲜血方停止。天师放好银针,取过一小竹筒,揭开封盖,往伤口处撒抖黄色药粉。淳风取过早请店东备好之布条,二人合力,为武文缠绕。
这一过程,也就半盏茶时,围观人等,惊奇不已。而伏于几上的都督竟似无事人一般,全无疼痛感。只听天师道是完事了,淳风助年兄穿好衣服。管家在为都督穿靴时言道:
“如此疗伤,平生难见,只闻说华佗为关二爷疗治箭毒时如何、如何。不曾想,今日有幸见得老天师为都督除脓血,那脓血恐有半碗,老爷你可疼痛?”
“些许全无,老天师你用了何等魔法?在晚辈不知觉中就做完疗伤之功。”
天师微笑,却答非所问道:
“贫道师徒,途经利州,叨扰地方。请都督知会百姓,我师徒在店中坐堂,义诊二日,为利州百姓尽绵薄之力。”
“哎呀!如此甚好,老神仙师徒,真是菩萨再世。”
说话间都督从几上跳起,着令手下,速去大街上告示,且报与知府、刺史。
却说方才袁天罡所施中医外科医技、针刺麻醉二技,在医术发达的今天,不少医生都会此等技术。而在古时的一千多年前,却是少有人会的尖端医技,故而小老儿多言一句。
此时店中已是人头攒动,小二送茶,忙个不停。有两位老者闻言,上前欲请天师诊病。天师点头转身,对店东黄清言道:
“烦请店东为贫道摆放几案,备办笔墨、竹笺。”
黄清笑答,“我等早有此意,老天师所用之物均已备办,只等你老发话了。”
天师笑道:“真是个有心之人!”
此时已有几人等待诊治,武文参步上前,对天师拱手言道:
“谢过老天师救治之恩,晚辈有一事相求,请天师恩准。”
“都督请言。”
“在下欲叫我那营医官们前来向贵师徒习学二日,天师可允准?”
天师笑答:“此等事老夫怎会不允,来吧!”
都督继道:“天师盛名,怕你老坐下就脱不开身,黄兄已备好饭菜,你老先扒拉几口方是!”
言毕转身又对两位待诊老者美言安慰,待天师用饭后再为二老诊治。老者自愿稍等,几人匆忙去至后厅。
饭后,茶厅内早已摆放两张几案。按天师之意,老、弱、妇、幼病由天师诊治。疮、癣、骨折伤病等,则由淳风诊治。两张案前,已有数十人排队候诊。利州两位药铺店东上前拜见天师,道是需何种药材,愿与提供,且只半价收取药资。天师谢过。
几人用饭时,利州官差已在各街道鸣锣告示:
“百丈山袁天师师徒,在利州永福客栈为百姓义诊,凡有疑难病患者,久治不愈症,均可前往诊治。”一时间,全城轰动。
此时,都督手下四名营医来到,天师笑道:
“正好。”叫二人在自己案前,另二人去淳风处。
师徒二人及营医官就坐后,即对患者依次就诊,宽大的茶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只见那袁天师,对老年患者是仅请其站立、转身,一番观观望后即道出患者病情、病状,患者连连点头。天师调头,对誊写单方的营医官报出一串药名以及剂量,营医官握笔飞速的录记着。一些腰酸、背疼的老者,天师则是请另一营医官协助,推拿、杵针、火罐并用,立时解除痛楚。再开给药方,对其交代一番,送与几帖膏药。对待妇、幼,天师则送上诊枕,微闭双目,听脉中问、闻、望、切,开出单方,请其去药铺抓药煎服。
初时,一老者诊治后,硬要付给天师资费,天师坚辞:
“救治活人,乃我医家之本。途经利州,能为老丈治病,实为缘份。你老照此方服下几副,病情定然好转,念我袁天罡一声好即罢,何谈资费!”
老丈谢过言道:
“小老儿相信天师功力,仅凭方才你之观望,就道出我病情、病因,此药定然奏效。老汉我今年已花甲,父亲尚在。当年老父就曾受神医孙思邈医治,且开给单方时常服用,今仍健壮。天师乃神医传人,定然错不了。”言毕再三拜谢。
淳风案前,亦是忙个不亦乐乎,所幸有两营医官相助。他事前已开列几位药名,请药铺店东回店,将药磨成粉送至。又请黄来备办老酒一壶,以及布条、纱、绵等物。
对那些脓疮患者,所用疗法与午时为都督疗法几近。且赠与方才药铺店东送来的药粉,交待一番施用、服用方法。患者中有那些药农、樵夫、工匠们,他们之骨伤初时以为是一般碰撞,疼痛几日即会好,却不知是骨裂、骨折。为养家口,每日仍忍痛劳作,有的已疼痛数月经年。今闻神医到来,方匆匆赶至求诊。经淳风诊治后,或正骨,或配药,有的甚至还用夹板校正。与患者治疗时,淳风不厌其烦地应答两营医官的提问,因军营中此类伤者太多。
对那些眼、耳、口、鼻病患者,李淳风倒是轻车熟路,为其施药扎针,在营医协助下,给予清洗治疗。
不知觉间,时至掌灯,都督府备办了接风筵,都督、管家、店东均在等候。天师师徒连忙为几位急诊者诊治后,其余人等都愿明早再来,众人方至武府。
武府客厅,灯火辉煌,厅内早已摆好了几桌筵席。几位利州官员,头面士绅,以及都督副将,早在等候。都督筵请活神仙袁天罡师徒,他们均欲一睹活神仙风采而来。
见得都督陪一仙风道骨老者进厅,定是活神仙无疑,众官员连忙起身相迎。
在程荣安排下,天师自当上座。
落坐后,都督向天师引见了利州刺史‘白玉奇’、利州知府‘常知春’以及众位官员。
相互施礼中,各人无非是些‘高山仰止’‘名满天下’等仰慕赞誉之词。
待得酒过三巡,都督起身,面对天师深施一礼:
“晚辈今日当敬老天师薄酒三杯,长辈必得赏脸。”
“武将军敬酒,老夫自当要饮。缘何三杯?且请道来。”
“这第一杯,老天师为晚辈疗伤,有再造之恩。此伤染身月余,每日强忍疼痛,经老天师一诊,方知如若不治,有性命之忧,故言再造,自当敬酒一杯。”
“将军言重了,此伤虽重,还不至于危及性命,然痛楚是少不了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此酒贫道喝了。”随即脖子一仰,一口倒下。
众人称道:“爽快!”
实则今日下午城内已传开,道是袁天罡刀子一挥,都督后背脓血立时喷出。开刀放脓,谁人见过?闻所未闻之事,自然神奇。加之传说者添油加醋,一时间,武都督成了‘关二爷’,活神仙成了‘华佗’再世。传言在利州城内成为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