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袁天罡师徒在秦岭山中寻得龙穴,见武常公之墓葬于穴口旁,又算得他之后代除却大富贵外,定出君王。这君王今应已降世,年岁几何?究是何人?此等难遇之事,必得探个明白。
武文今为利州都督,统管近万兵马,位高权重。若直接造访,略显唐突。再则天机不可泄露,只能是暗中察访。永福客栈,位于都督府及都督私宅对面,二楼临街上房自是最佳之观望地。
入住后,老到的袁天罡,要淳风和自己假称珠宝商人,以初来乍到为由,在请幺师言讲风土人情之际,从中了解一些情况。
这黄来是个实诚之人,在李淳风的请教问询中,讲述了一些利州民风民俗,包括今利州住户大部分为蜀军后裔等等,一一言说。淳风也问些珠宝行情,言来语去,渐渐入了正题。
李淳风趁起身续水之机,似是无意地指着窗外街对面的武府问道:
“闻听都督武文,是个了不得人物,你们对门开店,想是知道不少?”
“哪是知道不少,本就世交。”黄来笑答。
看他神态、言语间似有几分自豪。
“哦!原来幺师与都督还颇有渊源,失敬、失敬!”淳风抱拳笑言。
“客官客气了,本店生意,全靠都督照应,方有今日之兴旺。”
天罡忙问:“此话怎讲?”
黄来探头望了一下窗外,见时日尚早,即回头笑道:
“二位客官想必是珠宝生意人,今若有兴趣,小可就当陪客人闲聊,说说无妨。”
“幺师好眼力,你倒将你黄家与武家交好之事说与我叔侄听听,让我等也长见识”淳风笑道。
“说来话长。我们黄、武、程三家,听祖上讲,相交已有六、七代之久。世代交好,从无猜忌。三家祖上,早年间合伙生意,武家一直是大东家。武家经营、程家管钱、黄家管库。三家合力齐心,几代下来,各自都有了家底,均在乡间置了田地、建了房舍。我黄家祖上遗训,勤劳为本,族中之人,无有闲者。这不,此店为上辈置下,前两年刚扩建完善,今由二叔主管,我则协助打理并习学。”
“哦!原来此店是你黄家自家产业,佩服!”淳风笑道。
“客官言重,不敢自夸。均是上辈积德,我辈方有安身之地。”
“那程家又怎么样呢?”淳风问道。
“程家同我黄家一样,除却人丁兴旺外,在城外也广有田产。城内还有当铺、绸缎庄等生意。程家历来是管家理财好手,他家上辈大伯今在武府管家。据上辈人讲,武、程、黄三家合伙生意时,程家管理,钱银从无差错。在上一代中,程家大伯、我家二叔、以及武家都督,他们三人甚是交好,可说是无话不说。三位老哥们,数都督年轻,三人常在一起喝酒取乐。如今程、黄两家,除却生意外,还有男丁在都督手下任职。”
“听幺师说来,你们三家世代交好,关系甚密,如今武家又怎生做了都督,而没再做生意呢?”
李淳风问黄来,他之目的自是要从黄来处引出上辈之事。
“此事说来已有年头,我也是听家祖所讲。三家早年合伙做生意时,武家出资最多,武家人也最有主见。到得祖父那一辈时,三家生意已属利州第一。那时木材、药材、绸缎庄、骡马店、钱庄、当铺,无一不有。武家主事‘武定公’,竟决定与官军做上了生意。那武定公甚是了得,与唐国公李渊交往甚密,他军营中一应物资都由武定公供给。听祖上讲,武定公特有主见胆识,还常赠与唐国公银钱,以充军资。不曾想,高祖夺得天下,赐与武定公‘利州兵马都督’之职,且是世袭。如今武家家业更大,又经营着近万兵马的粮草供给生意,自是无虑。武家人确也记情,对黄、程两家关照良多。三家人逢年过节,必隆重聚会。红、白喜事,均鼎力相帮。昨年清明祭祖,黄、程两家还多人跟随,陪武家人一道去了秦岭祭祖,小可也跟随前往。
当黄来讲到秦岭祭祖,淳风连忙打断,对其问道:
“难不成武家祖坟在秦岭山中?”
“非也,那是多少代前的事了。三家祖上,同运药材、布匹去大邺。时值酷暑,武家祖上‘武常公’路途暴病,死于秦岭,程、黄两家祖上将其就地掩埋。据说武常公曾留下遗言,要后代不得迁坟。‘武定公’身为都督,感念先祖恩德,要今都督‘武文’适时去秦岭山中祭祀,保护好老祖宗坟茔。多年前,都督去山中,重建了祖上坟墓,清明、腊月,必去拜祭,三家交好,自然陪同。”
看似一番闲聊,李淳风心中窃喜。从幺师黄来口中,印证了多少武家之事。果然如先生所料,武家发迹于先祖武常公之坟。淳风笑道:
“听幺师言说,你黄、程、武三家均属仁、义之辈,令在下佩服。世代交好,可喜可贺!我叔侄在此欲多住几日,若有劳烦之事,万望多行方便。”
黄来客气一番,见窗外时已傍晚,起身对二人施礼告辞道:
“永福客栈,已开三十余年,从来是对上房客人有求必应。二位客官有事尽管吩咐。二叔今晌去了武府,据说武夫人近日临盆,看有何事须要帮助。此时未回,定是与程管家喝上了老酒。临近饭时,二叔不在,小可得下楼照应。二位客官,稍后请下楼用饭。”言毕,辞别下楼。
望着幺师离去的背影,淳风赞道:“真乃实诚之人。”
“好你个李淳风,活生生将别人话套出,我师徒今日倒做了不诚之人。哎!改日赔罪吧!谁说实诚之人不能发家,观这黄来,它年永福客栈在他手中,必成百年老店。程、黄二家,非后辈不济。而是武氏一脉,先祖葬着了龙脉,方有今日之富贵,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今晚为下弦月,我师徒正好在此窗口观得武府。那真命天子,不知可曾降世。若有必要,我师徒再去武府造访。”
闻先生言说后,淳风连忙告罪,道是方才想着法套黄来说话全是出于好奇。果然如先生所料,大致如此。再则此事涉及天机,故而只得小心从事。
先生笑道:“为师无有责怪之意,你这一番交谈,倒还有所收获。幺师方才不是说,武府夫人将临盆,说不定那天子就会在近日降世也不一定。倘若观得天子降世,岂不快事,说明我二人与天子有缘。”
晚饭后,师徒二人出门,信步而行。都府街街道宽敞,但却不象其它街巷那么闹热。
都督衙门,门首兵丁守卫森严,凡出入都督府衙者,均须出示腰牌。街道上每隔半柱香时,就有兵丁巡逻。车马往来,大都系公干之人和豪绅富贾。
都府衙门及都督私宅对面,近百间商铺,一到晚上,尽皆灯火辉煌。店铺内经营着药材、珠宝、丝绸、皮货、山珍等大宗生意。虽然不是顾客满堂,想必他们成交的都是大宗买卖。此等生意在都府街经营,是再好不过。‘都府钱庄’和‘永福’客栈,自是此街道的头牌商号。
袁天罡师徒依次一家家店铺走来,俨然似两生意人。行至都府私宅大门对面珠宝店时,师徒驻足。李淳风依次对柜中珠宝观赏起来,袁天罡则用心将武府大门观望一番。
只见它门楼高大,门脸上挂有大小灯笼各六盏,把个门楼照得透明。门楣上一大牌匾,上书‘武府’二字。看那字体,倒像是李播手笔。门楼那些梁、柱上似雕刻有不少灵物。虽是夜晚,门楼飞檐遮挡灯光,但借助街上光亮,可观得门楼顶上塑有麒麟类神物。门首站立两名家丁,正在迎来送往。
观得此等气魄府第,天罡心中叹道:‘这武文都督,真真的一土皇帝,皇家门楼,也不过如此。此等风生水起之宅院,难不成是淳风之父为其设绘建造?’
先生叫过淳风,让其观望门楼后,问道:
“那‘武府’二字,应是你父书写,你看是与不是?”
淳风细观后,不敢肯定。道是自己幼时即至南陀山,与父亲少有时间在一起。十七岁回家时,父亲已病,他生前之事,自己知之甚少。武府二字,笔力遒劲,倒有几分父亲书法风格。两字硕大,无法判定。
“是与不是,改日一问便知,走吧!我们回店。”
客栈内,幺师黄来正站立柜台后。门厅旁即是宽大的茶室,喝茶、聊天多为住店生意人,想必是都府街商铺有不少买卖在此谈成。另有不少军士将官,也在茶厅品茗闲聊。他们应是都督府下辖标、营军官,来都督府公干,宿住永福客栈。
见上房客人回店,幺师连忙迎上:
“二位客官,恁早回店,怎不多玩一会,去那夜市走上一圈?”
淳风笑答:“去这附近几家珠宝店走了一走,尚未见得中意之物,明日再看吧!”
幺师欲请品茶,天罡道是有些疲倦,谢别回房。
回房后,小二立时送来茶水。
关上房门,先生对淳风笑道:
“下午我就细观武府,它布局严谨合理,一派风生水起之象。尤其是院中那株株大树,均在百年之上,说明此宅院已有年头。方才路经门楼,见那气势,即便皇家宅院,也不过如此。这院落设绘,门楼造势,必是我道中高人所为。淳风你可认真观望武府风水,这也是你必修之课。”
李淳风依先生之言,站立窗前,借助月光。只见武府宽大的院落中、房檐上、廊上、树上,到处挂着灯笼。灯光辉映下,两进院落的房舍、偏院、大树,假山、亭台是清清楚楚,比之白日,又是一番景象。淳风逐一认真观望起来。
趁李淳风在窗口观望,袁天罡脱鞋上床,盘腿而坐,双目微闭,掐指推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