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稻立于黑白的肃穆之中,耳边响起了格温先生喉咙里似乎含着一口痰,却出奇温柔而低沉的声音。
“别紧张,我念的只是剧本的台词,你只需要将自己代入其中,配合我的话语来回答心中所想即可。
那么,第一个问题......”
四周彻底暗了下来,一束聚光灯从上方向下直射在夏稻身上,浓郁的黑暗就在光所形成的圆圈外包围了他。贤者模式一次又一次的自主增强了效果,企图让恐惧远离夏稻。那无边的恐惧感就如同海水,不断地涌过来。
“当你再无留恋,
当真理再无声响,
当这世界沉入冰冷,
你是否,
能独自照亮这世界?”
不断在恐惧中清醒的夏稻心中苦笑,污染疯狂的侵蚀了他的身体,他却什么也做不到。那污染的越来越深,就要使他彻底扭曲。夏稻认命地闭上双眼,准备接受这最后的终结。
他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后背肩胛骨处的血肉中忽然钻出一条黑色的触手,穿过了夏稻身上裹住的被子,将那扭曲吸收殆尽。随后夏稻便回归了正常,虽然污染还在持续,扭曲却被背上长出的触手完全吞噬,不再构成威胁。这时,解万物在他脑海中浮现,
“请回答,我不能。”
夏稻直接大声呼喊到:“我不能!”
舞台的光似乎远离了他,黑暗也逐渐消失,周围不再是沉闷的黑暗,一道道人影开始显现......
“看啊,那行走直立的人,
毫无灵魂,不见思考,
带着不一样的面具,整齐划一地步向无知!
他们相信自己与众不同,他们自觉高人一等,
他们将无知的冠冕佩于顶上,他们幼稚的可笑又可怕!
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相信被告知的一切,对眼前的真实不屑一顾,
毫不自知地哈哈大笑着说,
看啊!我是多么的不同!
看呐,他/她是多么的美好!
这些自以为掌控了命运的,是多么可悲可笑!
当你用自己的眼看到了、听到了、感到了那无情的真实的时刻,
能够否坦诚地微笑着说,我,了解了么?”
眼前一道道的身影不断凝视起来。它们步调一致,齐齐地走在远处的高墙之上。沿着那狭窄的高墙,它们头高高的翘起,欢声笑语地彼此交谈,彼此恭维,对脚下的深渊视而不见。不时地有人高声呼救着失足跌落,却无人理睬。那些动作整齐的,相貌不同的身影不断地从身边凝实,走向那高墙,欢快地冷漠着。
夏稻感到灵魂一阵阵虚弱,就要迈起脚步也走向那高墙,却被贤者模式阻止,解万物再次浮现。
“请回答:不,我不能!”
“不,我不能!”
再也没有人影走向那高墙,时光好像加速起来,眼前的高墙不断腐朽风化,归于虚无。
......
“他人!多么美好的词语!
那残害他人的,永远是他人!
那毒害世界的,永远都他人!
那蔑视尊严的,永远是他人!
人跟随着残忍,欢笑着践踏,
重复地他人,复制地他人!
他人永比他人活的更真实!
那人就被他人圈养禁锢,如野兽般被观赏,被嘲笑,被羞辱!
当再多的言语也于事无补,再多的怜悯也无济于事,
你是否还能,询问我的感受?
夏稻赤身裸体的从笼子中站起来,笼子外,尽是带着恶意嘲讽着的眼神。人们嬉笑着对着他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还有人不时的拿着树枝,拐杖从笼中缝隙伸过来,用力地戳着他。
夏稻颤抖着,蜷缩着,用手挡住脸,躲在笼子的角落中哭喊:
“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不要再这样嘲笑我!
我不是野兽!我是人!”
然而泪水也只是笼子外嬉笑着观赏着的人们眼中更加值得嘲笑的产物,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齐齐指着夏稻捧腹大笑着说,
“看,他竟哭了!”
......
“当人笑着,当人哭着,
当人对待陌生的人宛如猪狗,
当人毫无怜悯,无视人的言语,无视人的无助,无视人的悲愤,
嬉笑谩骂着,人为的将人囚禁于孤独之中,
你能否,孤单一人,在那冷漠的高墙之下,燃烧吗?”
夏稻沉默着站起,坚定地回答着解万物给出的答案。
“我能!”
囚笼被打开,夏稻再一次给出了解万物下的答案。他站在高墙之下,抬起头,看着高墙之上的人,泪流满面,得益于一次又一次激活的贤者模式的天赋,他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没再被恐惧和自卑所支配,停止了颤抖。
那高墙就在他面前破碎坍塌,形成了条狭窄的缝隙,光就从那里透出来。夏稻穿越光,回到了黑白色的剧院。此时,他的背上已经长出了三条触手,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已经彻底被污染了三次,却被这触手所救,吸走了身上的扭曲。
“这世间真有如此之多的冷酷吗?
这世间真有如此之多的救赎吗?
这世间真有如此之多的宽恕吗?
当你完全孤单,独自一人,
再也听不到任何事物,再也见不到任何事物,再也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你能否,
能独自照亮这世界?”
夏稻的背上长出了第四条触手,他裹紧被单,说道:“我能!”
颜色突然从他眼前浮现,先是格温先生的鼻子上出现了一抹红色,随后,那黑白色的菱形格子逐渐染上了黄色和紫色,变成了黄紫相间的菱形格子。
颜色驱逐了黑暗,逐渐扩散至整个剧场,观众席上也坐满了奇怪的生物,它们有的是玩具,有的好像是物件,有的则是从没见过的奇异的生物。它们在下面欢呼着,高喊着些什么,声音差点将夏稻震聋。
格温先生好像在留着眼泪,嘴角却诡异的翘起,仿佛是在笑。
他笑着对愣着的夏稻说:
“新人,欢迎来到马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