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未来不可限量!你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表演者!”格温如此说道。
夏稻用力的裹紧被子,跪坐在地上,他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啊,好像快要习惯这种眼前发黑的感觉了,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下,我可真厉害。”
身体感到十分虚弱,贤者模式一次次的激发透支了他所有的力量,四根触手在他背后朝着天空张牙舞爪地摇曳着。自嘲了一下的夏稻终于支撑不住,头朝着地面直接栽了过去。这一次眼前是真的黑了!
欢呼声和掌声渐渐平息,面带笑容的格温偏过头,看了看夏稻,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终于走了过去,将被子捡起来给他盖好。
“这个小子,真的是人类吗?明明已经扭曲了,却没被污染成为梦境的一份子,依旧能够保持理智......还有这些触手......有点吓人啊。回头让拐棍帮他看一看,处理一下吧!”
格温抬起头,看向剧院上方那个面容模糊的女性雕像,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从我觉醒了之后究竟过了多久了呢?终于有人能够在不被污染的情况下答对了所有问题,恐怕谁也没想到吧......终于,大家都有机会从这里解脱了啊......”
黛阿从巨大门帘后走了进来,先前的忧愁气质变成了欣喜,泪水沾湿眼罩。她紧握着双拳,沉默着没有说话。
“黛阿啊!夙愿终于有望如愿以偿,绝望终将被填埋,我们终将安息!看着吧,当那孤独的身影,照亮这世界。”
夏稻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希望与伤悲的梦。他蜷在被子里,睁开眼,口干舌燥,头脑一片空白。黑绿条纹的裙子出现在眼前,“你醒了呀。要不要吃点东西?”黛阿把挎着竹篮递给他,诱人的甜香从里面传来。篮子盖着红白格子的衬布,夏稻伸手接过篮子,掀起衬布,几个热气腾腾的圆面包躺在里面。边上还放着瓶牛奶,古朴的软木塞塞在了瓶子口。
“谢,谢谢黛阿小姐!”夏稻赶忙道了谢,抓起牛奶瓶,却被烫了一下缩回手。
“烫烫烫!”夏稻吹着手,委屈地看着瓶子。
“其实没那么烫的,只是你身上有点凉,突然拿起热的东西来,才觉得烫的。”
黛阿好心地蹲了下来,探出手将瓶子拿起来,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围起瓶塞,一用力,便把塞子拔了出来。
“给,喝吧。”她把打开的瓶子递给了夏稻,也不说话,虚握着拳头抵在下巴上,托着脸,好像在看他吃东西的模样。
夏稻吹了吹瓶口,希望将奶吹凉一些。他轻轻啜了一口,拿起一个面包,大口地咬了起来。
“请问,黛阿小姐,你的眼睛?”
“啊,我呀,是从小被格温先生捡回来的,是个瞎子呀!人们口中的盲女黛阿,就是我啦!听格温先生说,当初他捡到我的时候,天下着好大的雪!我就在我死掉的母亲的胸脯上用力地吸着奶,然而她都死掉了,哪里还有奶啊!我就趴在那儿,在母亲的尸体上摸来摸去的嚎啕大哭呢!”
黛阿轻笑着说道:“别看我眼瞎,我丢刀扔的很准的!不过也幸好我是个瞎子,这样才有看头啊!有时候在街上卖艺的时候,我挣的可比格温先生还多呢!”
夏稻停止了咀嚼,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话,只能道起歉:“对,对不起.......”
“没事的,你多吃点,一会我就带你去训练的场地,毕竟这儿可是马戏团,可不养闲人的。你总得学门手艺养活自己才行。训练很辛苦的!”
“啊?啊,好!”夏稻答应着,快速地吃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这里的规则?作为马戏团的成员在里面生活?可是刚刚的面试又是怎么回事?”
夏稻思索着,想不出任何头绪。他回头看着背上长出来的触手,它们好像自己新长出来的手脚,也或者是尾巴?总之能够简单地控制,弯曲,捋直,挥舞......他心中疑惑而恐慌,虽然能下意识的去控制它们,但是这些触手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兆头,总给人一种不妙的感觉......
装满面包的篮子已被清空,吃饱喝足的夏稻幸福的摸了摸肚子。他伸手在裹住自己的被子上抹了抹,又提起一角擦了擦嘴,把手伸回了被子里抓紧它,站了起来。
“我吃好啦!”他对黛阿说道。
黛阿结束了双手托腮的状态,身体向前探,手勾住篮子的提手,双手垂在身前提着它,转过身跳下了舞台。她全然不似一个盲姑娘,如同双眼完好的正常人一样,轻盈地走在那铺在地板上的深红色华丽地毯,将一排排空荡观众席甩在身后。在过道的尽头,她转过身,看到身体依旧虚弱的夏稻蹒跚地扶着那些座位,吃力地行走着,关心地说道:“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的,慢一点走,小心别摔了。待会让拐棍来看看你,她医术可好了!”
夏稻点了点头,慢慢地跟着她走向剧院的大门。
黛阿领着夏稻漫漫地走了出来。夏稻回头看去,发现那偌大的剧院,从外面看来,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大黄紫色条纹相间的大型帐篷而已。
帐篷组成的群落占领了整块空地。四周满是老旧的盒子,破碎的玩具,和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黛阿领着夏稻来到了其中一个红绿条纹的帐篷前,撩起遮挡的门帘,走进了其中。夏稻也跟着进去,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一个眯起眼咧嘴大笑的金红色太阳被几十根钢线悬挂在了涂满蓝色颜料的天顶上。这些蓝色的颜料呈旋涡状流动着,让人想起了梵高那副著名的星空,它们圈一圈旋转着,狂野奔放,生机勃勃的笔触组成了那些深浅不一的蓝色悬臂。
一大片白云从蓝色的天空中飘过。白云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圆点。那是有着六片粉红蜻蜓翅膀的金闪闪的妖精巴特,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白色丝带,吃力的在那些蓝色的悬臂前忽上忽下地飞过。白色丝带下方是一大群被捆在一起的绵羊,它们被凌乱地困成一个球,蹬着腿“咩咩哒”地叫着。原来这些羊这就是天空中的白云。
天上不时有羊的粪便掉下,一个长着一堆光秃秃被拔光毛的鸡翅膀的沧桑金发男子飞快地跑了过去,用夹子捡起地上羊粪,丢进身后的大口袋。他一脸的胡子茬,忧郁二字就写在脸上。
捡起那些羊粪后,他又飞快的跑去拎来一桶水和一个大拖把,迅速将石质的灰色地面擦干净,看到前方又有了新的粪便,便跟着跑过去,再用夹子捡起来,丢到口袋里......他就这样重复着,直到天空的云彩走。
巴特张开了嘴,松下了那捆着羊群的白色丝带。这些羊就从天上掉到地面,摔得四分五裂,随后那些四分五裂的躯体炸成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彩色的烟雾飘起,覆盖住了地面。烟幕慢慢散去,露出一个画着七彩螺旋的大炮。
头发灰白,穿着红色礼服的人类点燃了引线,跳进炮口,在炮声中把自己炸飞到半空。如同跳水运动员一样,在下落的过程中摆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这沙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来这里就是要练这些?!”
平静的心中突然惊起了一阵阵波澜,夏稻脸皮的肌肉直跳,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地发黑了......
“不,不要啊!我不想当演员了!”夏稻内心悲怆地高呼着......
“黛阿小姐,你来啦?”清脆的宛如柳笛一样的声音从侧方传来,“对呀,我带来了一个新人,想让他学点手艺。不过他状态不太好,所以可以请你帮忙来看看他吗?”黛阿礼貌地回答道。
“就是他呀?后台都已经传遍了呢,回答对了所有问题,能够给所有人带来希望的终焉的小家伙啊......”
“就是他啊!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哦?我要去给大伙准备晚饭啦!”
“嗯,去吧去吧!放心吧,我会帮他好好地治疗的。”
“那我走啦!小家伙,加油呀!”
夏稻向黛阿道了别,想起刚刚二人的对话,看向眼前,独臂独眼独耳,拄着拐杖,梳着双马尾发型的姑娘,疑惑地问道:“那个,请问怎么称呼呢?还有那个,带来终焉......是什么意思......”
独腿女孩想了想,独眼上下打量着他说道,:“这个,等你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就会知道了。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拐棍,姑且算是这里的医生.....先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状态如何......”
说完,她又仔细打量起夏稻背后那几根向天挥舞着的触手......
“你,你真的是人类嘛?”
“......是啊?”
“......”
拐棍没在继续说话,带着夏稻来到练习场边上,开始一一介绍起这些同伴。
她单腿站立,一只手轻抬起拐杖,在地面上敲击起来,她朝着所有正在练习的团员大喊道:“先停一下,过来见一下新人!”
其他人听到拐棍的喊声,笑嘻嘻地聚了过来,站在他们前面,好奇的看着夏稻,窃窃私语。一个身材火辣,上身只穿着一条抹胸,下身穿着一条短裤,光着腿和脚丫,但却长着猫头的女人拉过来一把椅子,示意拐棍坐下。
拐棍向她表达了谢意,坐了下来。
“这位是斯特,因为被污染了所以变成了猫的脑袋。她是这里的驯兽师。”
斯特的猫头冲着夏稻点了点,咧开猫嘴,露出了两对尖牙。
“你好呀新人!”
“啊你好,我是夏稻。”夏稻连忙介绍自己。
随后拐棍向他介绍起所有人。
“长着被拔光毛鸡翅膀的沧桑金发男子是迦列,他曾经是个天使,掉到这里之后,原本的翅膀被污染成了无毛鸡翅。按照格温先生所说,一般的生物掉进来之后,最先会被污染的部位通常就是他们所最重视的那个部位。他现在算是,额,马戏团的清洁工吧。”
沧桑男子抱着手,对着他说道:“你好,我是迦列!是个可悲的保洁人员!希望你以后尽量少弄些垃圾,不要在增加我的工作量了!”
夏稻回想起他刚刚在地上追着羊粪去捡的画面,心中有些同情他。
“小子,你是人类对吧!你是从哪来的?”穿着礼服的灰白头发男子看着他手腕上的深空之门问道。
“我,我是蓝星来的、夏之国的人。”
“现在是哪一年了!”灰白色头发激动起来,冲过来抓住夏稻的双肩,激动地问道。
“3000年,我进来的时候是从一个浅层掉进来的。”夏稻回答道。
“3000年了,竟然已经这么久了啊。”灰白头发的男子喃喃道。“对了,我是奥古斯特·德雷斯,也是蓝星的人类!我是一个称号先知,是2196年掉进来的。我的老师是大贤者克拉夫特......”
“克拉夫特?奥古斯特?记录了梦境以及诸多外族,给人类留下了无数宝贵信息的贤者克拉夫特和奥古斯特?”夏稻震惊了,“你,你是奥古斯特本人?你不是早就已经......”
奥古斯特叹了口气,低落地说道:“对,就是我。以后我们再说吧。抱歉,我有点激动了。”他垂头丧气的坐在了地上,拐棍敲了敲椅子把,“喂喂老古,别忘了规则啊,你这状态可不行的。”奥古斯特惊了一下。赶忙勉强自己笑起来。
见夏稻一头雾水,拐棍解释道:“这里的规则就是,被污染的家伙们不管有多沮丧,多难过,都必须保持笑容。或者至少不能有表情。”
“难过的时候必须保持笑容?或者不能有表情?”夏稻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困难,疑惑地问道。
“对,只要是被污染了的,都必须遵循这个规则。”
“如果难过的时候哭了呢?”
“那污染的程度就会加深,你会变得更加扭曲,最后失去理智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或者物件,永远地沉沦在这里。”
夏稻转过头,看着自己背上的四条触手,若有所思。
“请问,和我一起掉进来的那个古老者呢?”
“你不是早就见过了?”
“啊?并没有印象啊......”
“你面试的时候应该就见过它的,如果你没印象,一定是忽略了。那个家伙没能保持住理智,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
夏稻回忆了一下,心中猛然一惊,“提琴!格温先生手里的那把提琴!”
“没错,那就是它了。”拐棍冷漠的说道。她没在继续这个话题,指向边上趴着的人面狮身的生物,接着介绍道:
“这位是乌拉诺斯,以前也是个人来着,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扭曲成这个形态了。”
乌拉诺斯抬起一条后腿,抬起下巴给自己抓起痒。“新人,到时候来我这里学手艺吧!我教你跳火圈!”
“......”夏稻有些尴尬,没有接话。
巴特跳起来围着他飞了两圈,有些兴奋地说道:“不不不,他该跟我来学抓羊!”
“闭嘴!”一个同样梳着双马尾,身高接近三米,一身腱子肉的刚毅女士一脚将它踹飞,挥舞起一把铁锤,眉飞色舞地说:“小家伙!跟姐姐来砸大锤吧!不管是什么,只要一下!通通都能砸的粉碎!哇哈哈哈!”大锤在她手中飞快地旋转起来,带起了一阵狂风。
“这个人鱼是诺娃......嗯,以前是个人鱼族的,现在嘛......不好说......”拐棍看着疯狂旋转大锤的诺娃,叹了口气说道。
“......这人鱼未免有点......画风太过清奇了吧!”夏稻心中默默吐槽着。
似乎了解他心中所想,拐棍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在这里就是这样,被污染了之后,就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奇特形态。”
夏稻想了想,又回头看向自己背上长出来的触手们。他能从其中感受到强烈的扭曲,但是自己本身却没有任何症状。
“不用看了,你没有被污染,也没有扭曲。这些触手似乎是靠汲取你身上的扭曲来生长的,这形态十分神奇,我也说不清楚。等一会我再带你去仔细检查一下,虽然可能会有些风险,但是应该问题不大。”拐棍说着,一只手将手杖立在地上,扶着着它配合自己的独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复杂地看着周围的伙伴,眼神里透露着疲倦和感伤。“现在这里的,除了黛阿和团长,就是这个梦境中所有保持最完整理智的了。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其他人吧。你可别被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