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芸得救了,可是土司却把幺木匠带走了。土司要幺木匠给他去修宫殿,去修庙宇,这一去就是一年半载。转眼之间,桂芸就在白鹤湾口前的几棵古树下的茅屋里,孤零零地守了两个年头。这时节,白鹤又飞回来了。这天,桂芸坐在门口,希望看见往白鹤湾去的亲人,可是插青的人都绕道而去了,直到黄昏降临的时候,桂芸看见一个人径直走了过来。那人老远老远就喊:“桂芸!桂芸!”桂芸一看,见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幺木匠,却低着头哭着跑进屋去了。幺木匠立马赶过来敲她的门,可是无论怎么敲,桂芸就是不开,只听得她的哭声凄凄惶惶地从笆遮里传来。“你是怎么了?桂芸,我是幺木匠啊!”幺木匠不断地喊着,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桂芸说:“你走吧,我的样子不能看了!你走吧!你走吧!”幺木匠明白了,说:“我再也不想走了,要死我们一起死!”“你还是不要见我的好!你还是走吧,啊?”桂芸哭得越发伤心了。“你放心,反正过不了多久,土司就会杀了我的,我也活不长了。
”幺木匠平静地说着,“因为我使了雀宝,今后,那些大大小小的宫殿和庙宇夜夜都要闹鬼的,你想土司能放过我吗?”桂芸这才开了门,说:“你看上一眼就走吧!你看了也好死心了!”幺木匠的目光便一下凝住了,因为,他不敢相信这一两年不见,桂芸不仅眉毛脱了,头发也开始脱了,手和脚都开始烂了。桂芸说:“叫你不要看你偏要看,这下好了吧?你死心了吧?”于是大哭起来。桂芸得的真是麻风病,这时候就快要破皮了。她见幺木匠愣了好一阵子,久久地没有出声,又说:“都是你,要不是你救我,我死了,也就不是这样一副模样了!我等你,是想再见上你一面,就去死的啊,你到底还是来了!”幺木匠这就抱住桂芸,说:“我一定得想办法给你治好!我发誓!”桂芸摇头,泪水就簌簌地浸湿了他的衣裳:“只怕再也治不好了!”“能治好!”幺木匠说,“我这就不走了!”桂芸说:“我会害死你的,你还是走吧!”可是,幺木匠却没有再听桂芸的,他再也不肯走了,就住下来了,就跟桂芸睡在一起了。
于是,他们疯狂地做爱,疯狂地发泄,把整个身心都用上去了。这时候,桂芸感到好生快活呀,因为她又有了做女人的快乐了。可是,幺木匠的行踪最终还是被二木匠发现了。这天,向日芳、二木匠和田京儿就带人把桂芸的茅屋围了,要幺木匠赶快出来。幺木匠穿好衣裤,毅然地走了出来。他们就将幺木匠绑在了白鹤湾口前那棵四合围的红豆树上。土司马上赶了过来,梯玛也马上赶了过来,很多土民也跟着赶了过来。一时间,白鹤湾口前又密密麻麻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田舜年冷笑一声,便对幺木匠说:“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讲?你是回去继续做我的奴隶呢,还是要跟这个麻风鬼在一起?你自己选择吧!”“我不再是你的奴隶了!”幺木匠冷笑了两声。“那就是说,你是想跟麻风鬼在一起了?”田舜年又冷笑了笑,“可话又说回来,通奸是要受宫刑的,你也愿意?你今后还能是个男人吗?”“我、我愿意!”幺木匠坚定地说。你愿意?田舜年就不再多话了,就叫行刑手动刑。
行刑手应诺一声,走上前来,便拿出一把撬猪刀样的刑具,在幺木匠的眼前晃了晃,说:“老子好久没过上瘾了,今天得开开荤了!”于是连呸两声,一爪就将幺木匠的裤子扒了下来,然后往幺木匠的裆里浇了一瓢冷水,又说道:“要是痛了,你就大喊两声,喊喊就不痛了!晓得吗?”幺木匠凛然大笑:“哼,老子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痛吗?”“那老子就不客气了!”行刑手于是刀锋一闪,幺木匠顿时痛得大号起来,就像踩中套子的野狼嚎叫一般。于是,行刑手往他的裆里淋了一瓢冷水,这就跟在土司的白龙马后面,一摇一摆地去了。这时候,桂芸便惊叫着赶出来,给幺木匠松绑,一边松绑一边哭道:“你这又是何苦呀?你这又是何苦呀!”幺木匠咬着牙关,却说:“人活着,不就为了争一口饿气吗?”桂芸说:“可是,你争这口饿气,值吗?”幺木匠说:“怎么不值?值!怎么都值!”这天夜里,待梯玛天赐给他上了伤药,他就不再感到痛了。可桂芸一直泪眼婆娑地望着咬紧牙关的他,再也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说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这样的男人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她的麻风病吗?那时候,似乎只有她的泪水和目光,是幺木匠唯一的理解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