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木匠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就能下地走了。一能下地,他就来到司城,打酒,买药。可是,几个药匠一见幺木匠,就把门关上了,怎么也不肯给他药了。幺木匠走了几个来回,见空手回去,对不住桂芸,就来到了酒铺,可酒铺也不让他进了。这时候,只见九寿儿和田京儿两个正坐在一根板凳上,在那里喝酒吹牛皮,他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我是幺木匠,让我也来加个间!”九寿儿和田京儿吓了一跳,想走,可又舍不得刚刚才动筷子的酒肉。店老板就走过来,说:“我看,你们几个今天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样子吧,就按你们的坐法各人讲一个字,讲对了就吃酒吃肉,没讲对呢就啃骨头。虽说我这是小本生意,酒钱就免了。”其实,店老板是想看一出好戏呢。幺木匠就说:“那就按先来后到,谁先来谁先说。”也好!田京儿自恃自己读过几年书,就先开口了:“左边是个人,右边是个人,中间是个木老壳。”他打了一个“来”字。大家见是挖苦幺木匠的,就笑了。九寿儿也笑了,便道:“左边是个人,右边是个人,中间是个土罐罐。”他打了一个“坐”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的。幺木匠却没有做声,便径直朝中间挤去。九寿儿就拦了他一把,没拦住,田京儿就推了他一把,说:“没讲,就莫进来!”幺木匠说:“你不要推,我进来了再说!”九寿儿说:“没讲就莫想进!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幺木匠这就说道:“左边是个小人,右边是个小人,中间坐了个上大人!”他打了一“夹”字。大家都吃了一惊,这才想起,土司都没有难倒这个幺木匠呢,他们又岂是他的对手?就只好让出位子来了。可九寿儿和田京儿生怕惹了麻风,就连酒菜也不要了。店老板也怕沾了麻风,就叫幺木匠把东西装了,打发他出门去了。一路上,幺木匠越想越气,回到茅屋里,一躺下就不肯起来了。桂芸就问:“又受什么闲气了?”幺木匠也不说。第二天一早,幺木匠就用墨签在一块木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这就背着木板上街来了。他首先来到药铺,问那药匠:“你老今天还卖药不卖?”药匠笑笑地说:“不卖!”幺木匠就把背上的木板往药匠面前一放,问道:“这是什么字,你认识吗?”药匠冷笑道:“哼!这还认不得,不就是‘人’字嘛!”幺木匠又问:“这个字过去是认‘人’的吗?”药匠答:“是认‘人’的!”幺木匠再问:“那现在呢?”药匠答:“现在也认‘人’!”“以后呢?”“以后还认‘人’!”呸!幺木匠这就把话挑明白了说:“好呀,老子现在才晓得,你什么时候都认‘人’,就跟土司家的狗一样,很会认‘人’呢!”就把木板推倒,在上面连连吐了两团口水,又说,“好,你认人,老子让你去认人!”药匠恍然大悟,他见幺木匠是在挖苦自己,一脸顿时就红得像个猴子屁股了。可幺木匠却怒气冲冲地走了。自然,田京儿、九寿儿、二木匠和那药匠都不服气,于是几个就想出了个鬼主意,到土司那里告黑状去了。一进行署,他们几个就齐刷刷地跪下了地,说司城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得麻风了。田舜年自然是不相信的,几个就把幺木匠天天在街上的所作所为诉说了一遍。田舜年见如此,便说:“桂芸真要是麻风,当然要把他们活埋了!可是,我们也得讲证据!”二木匠就说:“我们可以去打探,回来就给主爷报信!”于是几个连夜就摸到白鹤湾来了。夜黑沉沉的,几个开始学起了鸡叫。因为过去桂芸白天一般是不出门的,有什么要做的事,天一亮她就做好了。现在,幺木匠跟她住在一起,她白天也敢出来了。这时候,桂芸觉得鸡叫得有点稀奇古怪的,她就点灯起来四处打看。一出门,就把几个吓坏了,因为桂芸已经像个人熊家婆了。他们就一口气跑回了司城,一等天亮,就来到行署,齐刷刷地跪在土司面前,说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桂芸已经变成人熊家婆了。田舜年说:“要是你们撒谎,本爵爷就割了你们舌头!”几个便说:“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们宁愿遭天打雷劈!”田舜年还是不相信,就叫向管家也去看了,回来也是一样的说法:“桂芸真是变成人熊家婆了呢!”传说,人熊家婆是会吃人的,所以土司也十分惶恐了。这天,他们在行署商议了半天,这才想出了个火烧茅屋的办法,心想,把麻风一把火烧干净算了。于是这天夜里,向日芳便带着十几个人,搬来了很多柴火,悄悄地摆在茅屋周围,然后撒上火药,锁上门,就一把火点了。一阵子,火势就大了起来,旺了起来,白鹤就嘎嘎地破空而去了,屋子里面也就惊叫起来了。可是,火势太大了,里面的人再也跑不出来了,只见幺木匠把桂芸紧紧地抱着,就那么立在烈火之中,一动不动的了。于是,大火又烧了一天一夜,才渐渐地熄灭了。当火熄灭之后,围观的人都拢来看了,就都惊呆了:因为两具骷髅抱在一起还没有倒下呢。土司也来看了,梯玛也来看了,都惊讶不已。这时候,白鹤又飞回来了,嘎嘎地在古树上叫个不停。正好一团鸟粪从空中落下来,落在土司的脸上,就像沾的一坨鸡屎,土司的脸就阴沉下来了。二木匠立即走上前来,对土司讨好地说:“主爷,把这几棵树也砍了吧,说不定也染了麻风哩!”田舜年还在气头上,这就下令:“也砍了!”二木匠就像胜利者似的,亲自拿着斧头朝那棵最大的红豆树奋力砍去。顿时,红红的汁液就从树皮里面流出来了。但二木匠一连砍了十几斧子,也只砍进去那么小小一个口子;可是,那红红的汁液却越涌越多,越涌越多,就像人血似的,还带着血腥味呢。二木匠就惊呆了,心想,这古树是不是成精了?这时,大家望着那红红的像血一样的汁液,也都脸木了,脸青了,因为大家心里都在犯嘀咕呢:这古树真是成精了哩!二木匠想起成精的古树是会勾人魂魄的,顿时吓得丢下斧头,一脸煞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候,白鹤又嘎嘎嘎地叫了起来,山鸣谷应,其声凄厉而恐怖,二木匠就吓丢了魂,一路疯疯癫癫地往回跑去了,一跑回家里就病倒了。这一病也就病了一个多月,不几天就死了。然而,就在二木匠死去的那天,那棵红豆树便不再流红汁了。可是一夜之间,这湾里的白鹤都飞走了,人们不禁要问:这些白鹤都飞到哪去了呢?上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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