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彤昭和唐公廉绝没有想到,康熙十七年容美之境的这场比武,竟会以诱杀吴三桂的使者宣告终结!于是,他俩面面相觑,脸上浮起了愧疚的神色,因为他们感到自己真真是白白地作出牺牲了。为此他们去蹲大牢还有什么意义呢?可如今又该如何是好呢?是向土司妥协表白立场?还是继续与土司对抗呢?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土司已经顺应了历史潮流呢?这么想的时候,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同时站立起来,又同时跪了下去,然后恭维道:“主爷神功盖世无双,我等有眼无珠,还望主爷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让我等戴罪之人,将功赎罪!”“两位长官受惊了!”田舜年哈哈一笑,“今日是比武招亲,国事免谈!国事免谈!”其实,他早已经让田氏子弟遥领三司属地了。两位长官只得谢过,依旧不知土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土司会不会放过他们。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得的。于是,田舜年训示了一番后,也就结束了这风云变幻的局面。这时,唐公廉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木然地立在那里。
只是她女儿兰婷从未有过的高兴,因为无论嫁给哪一个,她都感到无比的幸福,毕竟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救她父亲脱离苦海了。这时候,唐公廉依旧惊魂未定。邓壶川便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谢过伯父大人。对于唐公廉来说,求得这样的女婿自然也很满意了。当然,他也希望女婿能够尽早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所以,就很是热情地与壶川攀谈起来。邓壶川却没有闲暇时间,因为他马上就要跟随土司去汉地投降大清了。这时候,他想跟兰婷多说几句情话,唐公廉也识趣,就说道:“壶川啊,你要小心才是,土司阴险狡诈,你人还小,要多个心眼啊!”邓壶川拱手回道:“请伯父大人放心,土司毕竟是我姐夫,不会把我怎么的!今天比武招亲,其实只是个幌子,土司真实的用意不在比武招亲上。
再说,土司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敢于造反的土司的女儿!”见壶川话里有话,唐公廉并不感到惭愧,只说:“就是因为土司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所以才让你小心为是!今日,你们邓家是扬眉吐气了,可是,土司家毕竟丢了脸面!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邓壶川说:“伯父大人尽可放心!土司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想他绝不会因小失大的!”见如此,唐公廉也没好再说什么,这就退开了。此时,兰婷见到壶川,说不出有多高兴呢。毕竟壶川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嫁给了他,也算有了好的归宿。可此时,她心里却还是有点失望儿,因为她想,如果战胜的是未来的土司田丙如,那么她父亲就有可能早一天走出牢笼了。但她还是没有把这个担忧说出来,其实不说出来,壶川也会懂得的。
他说:“你们再忍耐几日,等我从那边回来了,我再想办法接你们出去!”兰婷说:“我看得出来,田大公子是个气量狭小之人,你得时刻提防才是!我爹说得没错!”壶川笑笑说:“我一直提防着呢,你放心就是了!”兰婷说:“你光提防也不是办法,最好还得和他讲和,两人和好如初才是!好歹,他今后还要做土司的!”“好歹,我也是他娘舅一辈嘛,谅他也不敢太放肆的!”壶川笑了笑说,“你只管放心就是,就是为了你,我也会注意的!”兰婷又如何放得下心呢?因为,她从田丙如的目光中看到了一股杀气,她能不担心吗?可除了提醒之外,她还能说些什么!于是,两人又说了几句情话,壶川便告辞去了。这天,土司要在行署半间云款待梯玛天赐,壶川也得参加。因为清军攻克澧州,吴三桂濒于失败,土司反戈一击,此乃明智之举!但是要去汉地澧州,是必须经过水浕司的,而水浕司的土司唐继勋早已成为土司的刀下之鬼。
虽然那时土司已经厚葬了他,但是水浕唐氏并没有因此被折服,那时候梯玛又在此活动,水浕司就像个火药桶,复仇的情绪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所以,土司知道现在只有梯玛的话才能在水浕司起作用,而能在梯玛面前说上几句话的,除了他壶川,再别无二人。所以,壶川几乎是带着土司的特殊使命来参加盛宴的。而梯玛前去的目的,也就是迫使土司别再误入歧途,如今他见土司已经破釜沉舟,与吴三桂一刀两断,他心上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了。而他之所以接受土司的邀请前去开路,正是为了容美之境长治久安,因此才有行署小阁半间云一饮。此次盛宴,土司邀请的唯有弟田庆年、向管家、田丙如、邓壶川、宋生和梯玛。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宋生到来,田舜年就问:“宋先生刚才不是在校场吗?是谁请的他,怎么还没请到?”向管家说:“禀主爷,宋先生不肯前来!”田舜年便面带愠色,问道:“是何道理?”向管家说:“宋先生说反清复明休矣,有何值得庆贺的?遂不肯前来。听说,他是一路哭着回紫草山的。
”“就随他去吧,但见他的忠心,也值得一敬!”田舜年于是长叹一声,但为了表示对先生的尊敬,依然虚位以待。随后,又举杯邀请大家喝酒,庆祝容美逃过一劫。而天赐却一直没有言语。虽然过去他与宋先生交往甚多,可如今已有两年没有怎么交心了,所以他对宋先生的举动很不理解,心想,江山又不是哪一家人的江山,谁坐又不是坐,又何至于此呢?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也就顺应了天道,顺应了自然,世间事又何必强求呢?因此,梯玛也就多喝了两杯闷酒。但他还是觉得即便土司征服三司有所不仁,但毕竟改变了自元朝以来容美对四属司只有名义上的领属关系,从而结束了司内各藩属割据的局面,使容美终于成为武陵山地最强大的土司。从这方面来说,土司还是有功的。但是田舜年的心里,此时想的却不是这些了。因为,他现在急于要做好的是两件事情:一是向吴三桂开战,力求向清廷表功;一是控制容美,瓦解梯玛的势力!如若两件大事告罄,容美就完全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中了。于是,他不断地奉承梯玛,连连给梯玛敬酒,试图麻痹梯玛的意志。其实,他们都是酒醉心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