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迁陵这件事上,田甘霖还是准备有所不足的,当他将这事提出来之后,就遭到了土司强有力的反对!本来,迁陵也不是他父子最终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想将这一口风传进土司的耳里,让土司尽早加重病情,最好是立即死掉!可田既霖即便要死,他作为一个还未下野的土司,却还在极力阻止这次迁陵行动。因为他知道,要是这次迁陵成功的话,那么无疑是对他统治地位的最强有力的动摇,也无疑是对他过去的一切无情而彻底地否定!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他怎能不站出来说话呢?于是,他吩咐宫人侯有之,悄悄地将向管家和邓维昌叫来,以便研究对策,看如何才能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向管家和邓维昌几乎同时赶到了土司的书房。他们不知土司紧急召集自己有什么大事,一路上忐忑不安。一进书房,他俩就看见土司一脸煞白,双目发直,以为土司旧病复发了。
向管家忙问:“主爷身体欠安?有什么大事吩咐我们去办就是了,何必每事躬亲?身体无恙才是大事呀!”“家里简直要闹翻天了,我难道还不能管管吗?是不是等天塌下来了我再去管?”田既霖怒不可遏,“我平日里是怎么嘱托你们的?不要让他大权独揽,你们就是不信!现在可好,把我们全不放在眼里了!--简直是个白眼狼!”邓维昌便试探着:“爵爷好像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呀,不都是在听主爷的吗?……大管家,你说是吗?”田既霖不满道:“你还蒙在鼓里呢!你看这事怎么得了!难道你这个旗鼓当得也瞎了眼了?他就在你的眼皮底下造反,你还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这……”邓维昌就不做声了,他见土司大咳起来,急忙过来轻拍着土司的后背,说,“主爷消消气!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下官确实不知!”田既霖喘定下来,说道:“田甘霖要为老婆迁坟,难道你们就没有听说过?这么大的事你们也当耳边风?”一发怒就大咳不止。小宫人赶紧过来用痰盂接了一口浓痰。
--血!向管家就对小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做声。然后说道:“这口风我们自然是听见了,可他们也有他们的说法,我们也就没好惊动主爷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田舜年这几年屡试不第,说是家里闹鬼,覃氏到宅里喊冤,说什么孤坟野鬼的,下不了地狱,也上不了天堂,想要回紫草山,享受子孙后代的香火。田甘霖也问过我这事咋办,我一时回不了话,就搪塞过去了。又几日,田甘霖说他儿子舜年闹得凶,要寻死寻活的,说什么覃氏夜夜都来宅第闹腾,只怕把舜年闹疯了,所以迁陵之事让我禀报。我以为拖一日是一日,又见主爷病着,就一直没好出声,倒是暗地里在想办法,看是不是也请老梯玛替舜年做做法事,解解结,兴许就能驱邪了。”“屁话!”田既霖又咳喘了一声,“你们还长脑壳没有?他这是在哄三岁小孩!他分明是去了一趟大清之地,听到了什么口风。
你们都当我是聋子、瞎子,什么也不知道吗?我倒以为他们是想把我气死,可我偏偏不死,熬也要熬到京儿袭职的时候!你们难道都是青光瞎,就没看穿这层纱啊?”邓维昌的确是没有,但经土司这么一说,他便豁然开朗了,于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打起小算盘来了。因为,看如今这情形,他知道土司是熬不了多久的,所以,今后这江山就保不准是谁来坐了,他怎能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后路呢?他知道,向管家自然是维护土司这一边的,那么自己倒向哪一边,哪一边的大事不就成了?然而,再回头一想,虽说如今土司已经没有多少精力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到底是扶持田京儿,还是扶持田甘霖,还得等等再说呢。所以,这时候,他便不再多嘴了,生怕又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再遭土司猜疑。
向管家又说:“主爷,你看我们是不是来个先下手为强?”“师出无名,我们不能服人啊!”田既霖摇头,“再说,他现在笼络了很多人心,保不准就能得手,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向管家想想,便说:“那就只好等他们迁陵了?我看也别无他法了!”“我就是死,陵也不能让他们迁!”田既霖提了个高八度,“我的老脸再不值钱,也还有张皮,这点面子还是要的!”又一阵咳嗽,像扯破响篙似的。向管家连忙拍了拍土司的后背:“那主爷就吩咐怎么办吧。邓旗鼓是靠得住的,什么事都可以交给他去办!”“愿为主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邓维昌立即表态。
“还不到刀兵相见的时候,你们只要做好两件事就是了!”田既霖喘定下来,“一是查实大清对土司的新政策;一是把百斯庵的老尼姑抓来,要他把害死梅朵的经过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再凌迟处死!这样一来,覃氏的阴谋和罪行就会大白于天下,族人就会起来反对田甘霖迁陵的!”向管家说:“这个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我和邓旗鼓这就去办!”两人便告辞去了。可是,田既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老尼被抓的这天晚上,她就被杀死在土牢里了,一并死去的还有一个土兵看守。这事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感到风向已经开始逆转了。心想,如果不是邓旗鼓或者向管家透露风声,这方案断然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所以,他一听说出事了,就咳吐起来,竟吐出了一碗血来,从此一病不起。对于田甘霖一家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