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鹰隼般的目光锋利的扫过马可的脸，冷冷的说道：“你从哪里取得圣水？”
“牧场上。”马可淡定的答道。
“这方圆百里都是我阿史那的领地，一个奴隶，居然敢私自动我的财产？”
“我只是按照腾格里的旨意，挽救一个弱小的生命。”
阿史那见马可神态自若，对话不卑不亢，赞赏道：“倒有些世家子弟风采，不错，以后就在我帐内伺候吧。”
“是。”
阿史那拍了拍手，对帐后走进来的一个侍女吩咐道：“解取他的奴隶项圈，给他找身衣服换换，别丢我的人。”
马可被侍女带着，进了她的帐篷。等洗过脸，换上了突厥人的衣服，他好奇的甩动着袖子，心想：有个镜子照照该多好？
“大人还在大帐等你，你快些。”侍女催促着。
马可回到大帐，已经没了噶贡和粟姆巴的身影，只有阿史那一个人端坐在虎皮椅上，闭目沉思着。
“高丽人，你叫什么名字？”阿史那闭目问道。
“马可。”
“我的族人说，你懂通神之术，还知过去未来。你如此能耐，怎么算不到自己这辈子要做奴隶？”
马可再机智，也只是十六岁的孩子，猛地被阿史那这么一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
“哑巴了？哼，歪打正着治好了一个人而已，休得再用妖术迷惑我族人！”
马可正视着阿史那，急中生智道：“奴隶？笑话！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是顺应天意而至。”
“一派胡言！”
马可轻笑道：“腾格里送我来助你，你却不知顺应天意。看来，上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助我？”
马可顺着自己的思路，一点点的煽动道：“你是人中龙凤，可汗之命，本是那龙椅的主人。可你却自甘堕落，对李唐俯首称臣，只图这一时安逸，忘了自己的雄才伟略。不觉得惋惜么？”
“说的轻巧。举事不成，可是要掉脑袋的。就靠我这五千骑兵，对抗大唐百万精兵？你凭什么助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抬，助我送命么？”
马可点拨道：“若想成事，必须借力。”
“借力？”
马可回忆着大脑中的这段历史，构思道：“自李靖大破突厥之后，各部落闻唐军而色变。你若想统御各部，必须出其不意，取得一场胜利，让各部看到你的勇武和智慧，他们才能诚心拜服于你。”
阿史那好奇道：“这和借力有什么关系？”
马可滔滔不绝道：“李唐将你置于这瑶池都督府，封你做都督，实是缓兵之计。他们大军讨伐龟兹，无暇顾及于你，又怕你在侧翼生事，扰了唐军大计。现局势已定，他们却将你马放南山，不管不问。为何？南有安西都护府坐镇，北有沙漠阻隔，你已成瓮中之鳖。空有一个都督的名号，坐实了族人眼中的叛徒……”
阿史那被一个奴隶如此羞辱，拔出马刀，直指马可的咽喉，狂躁的喊道：“够了！放肆！”
马可看着那锋利的刀刃，闭上眼，继续道：“李世民已死，家家户户都在偷着庆祝，你又何必再惧怕他？一个死人，难道还能杀出关不成？”
阿史那是个审时度势之人，否则也不会率众归唐。现如今，马可的分析字字入心，让他高贵的内心又燃起了复仇的火焰。阿史那一族世代为王，自己却降了李唐，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他收刀入鞘，重又坐回了虎皮椅上，凝视着马可，“继续往下说。”
马可见阿史那心动了，急忙阐明厉害：“李世民子嗣众多，太子之争由来已久。现如今，新王身侧既有托孤之臣挟制君权，又有兄弟姐妹虎视眈眈。若不趁他坐立不安之际拥兵自立，更待何时？”
“倘若他举兵来伐，我如之奈何？”
马可斩钉截铁的答道：“联系关内诸王，内外联合，制约李唐新王。一朝得手，他人取王位，您继任做可汗。”
阿史那冷静的分析道：“波斯、天竺、吐蕃环伺在安西都护府外，哪家势力都比我大。李治的兄弟们要是想反，内部联络谁暂且不说，外部肯定不是第一个联络我吧？”
马可微微一笑，诱惑道：“那我们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抢了庭州，光复天山以北。如此一来，关内诸王能不重视？”
阿史那沉思着，没有理会马可的话。南下夺回先人丢失的土地，既能挽回人心，笼络突厥散落的各部，又能引起关内的重视……但万一失手，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马可心思道：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也一时半会儿拿不来主意，否则的话，他早建了不世功绩了。
“来人，去府里把军师及诸将请来。”阿史那说完，挥退了马可。
马可随着侍女出了大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着侍女恭维道：“姐姐，您是大人身边的亲近之人，敢问您怎么称呼啊？”
“你叫我丽奴便是。我同你一样，也是被掠来的。”侍女轻声说道。
“啊？姐姐是哪里人？”
“同你一样，高丽人。”
马可心道：坏了，假的碰上真的了。她若问起家乡风貌，我如何作答？历史脉络固然懂，可后人没有考证出的史实太多，即使考证了，也大多属于推测，自然、人文和真实情况多有出入。我若答错，岂不引起怀疑？
正思量见，就听丽奴说道：“我自幼便被贩卖，后又被突厥人抢走。大人见我伶俐，便买来做了侍女。也算解救我于水火之中，对我有恩。”
马可试探道：“你想回高丽么？”
“回去做什么？家乡的样貌我已经不记得了，父母的样子也早就没了印象。”
马可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大人不喜欢住府里。没事的时候，喜欢守着巴尔喀什湖边的草场，带着族部在这里放牧。”
丽奴见马可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大人不喜欢征战，杀伐、掠夺都不是他的向往。我了解他，他只想自己的族人能幸福的按照腾格里的旨意活着。自由自在的放牧，在天国里终老一生。”
马可刚刚为之动容，马上改口道：“他是阿史那的后人，他不能这样碌碌无为。”
丽奴突然转身，掩面哭泣道：“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劝说大人了，现在这样的日子还不幸福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