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转身,墨白是冷漠惊异。
“原来,你没有死。”暨玦是满脸欣喜。
从未期会与他相见,墨白眼睛瞟过已躺在他脚下不知生死的落英,想要去看看情况,却不敢妄动,只冷言相对。“我没死,殿下很失望吧。”
如从前一般的眼神,如从前一般的语气,她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暨玦也不知道为何还会如此触动自己,本以为她死了就一切随之消散,不承想,在她死后的日子自己却度日如年,连梦寐以求的储君之位到手,亦不能让自己高兴起来,或许,在三年时间的相处里,自己早已沉沦于她的幽绿眼瞳里,他忽然说道:“其实,我从没想过要你死,墨白,你原谅我啊。”
不再是从前时时挂着的不羁笑意,竟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忏悔,倒是有些看不懂了,不过他此时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墨白大着胆子蹲下查看落英的情况,伸手探向她的脉搏,稳定如常,只是晕过去了而已,留下落英的性命?这不太像他的作风,不由抬头看向他。
这的确不是自己的作风,只是自己不想让她更讨厌自己,或者是更恨自己,暨玦也蹲下来,怔怔的看着她,想要抓住她的手停在了半空,怕自己稍有的动作就会让她感到厌烦,再一次,无比真诚的说道:“墨白,你原谅我吧。”
要怎么形容现在墨白,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利刃,相信他已经千疮百孔,她只说:“那一晚,是我的耻辱。”
谈何原谅?
暨玦没有想到这里,只从她语气中听出,认为她只是在乎自己曾占有过她,然而,这是可以弥补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兴奋,抓住她的手臂,认真说道:“墨白,嫁给我吧,以后我成了魔尊,你就是整个魔界地位最尊崇的女人。”
“呵。”墨白一声冷笑并起身避开他,语气冷淡如冰。“若有能力杀你,我现在会毫不犹豫这么做,只是,我明白自己做不到,所以,不要说嫁给你,我甚至不想认识你,如果可以,连敌人我都不想与你做。”
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牵扯。
暨玦苦笑,今日,原本是到宣城来查看暨晚的,无意间却看到了墨白,由于心中害怕会不是她,生怕是自己的幻觉,便追随她们,直到落英好几次叫她的名字自己才放心,于是,什么魔族,什么暨晚,什么权力自己都抛向了脑后,只想好好看看她,当面证明她还活着,自己就会感到心安,可一见面,却又让自己的心底无比落寞。“对不起,是我妄想了。”
除却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实在太不像暨玦了,他素来行事狠辣,手段卑劣,今天居然会三番两次的跟自己道歉,还许以重诺,墨白觉得太奇怪了,他不会以为自己为了权力地位出卖暨晚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暨玦自己都不知道,要说有目的,应该就是不想再这般失魂落魄的活着,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一想到她的脸,既难受又后悔,可是,而今不管自己想如何弥补,她都以为自己是有目的的。
难受又复上心头,更夹杂着一分嫉妒,连说话都回到了从前的语气。“我自然不会以为你会为了权力地位出卖暨晚,我也不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所知道的我都知道,莫过于暨嫧私募的军队和眼前的魔晶矿脉而已,可我什么都知道为何我还不动手呢?我不过是觉得现在的他们还不配为我的对手。”
这便是暨玦,话语里是把你踩在脚底下的奚落,让你不知不觉中会觉得身处深渊爬不起来,墨白心中恨意愈发浓烈,却也不敢与他正面冲突。“那我还得谢谢殿下了,既如此,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赶紧提升实力,以期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对手。”
弯下腰去扶落英。“还请殿下解了她身上的禁制,我们也好赶紧回去。”
方才那番话说完后暨玦就后悔了,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不仅可以影响暨晚的理智,对自己亦是。
可自己真的是想要请求她的原谅,却事与愿违的让她更恨自己,为不让她增添对自己的恨意,暨玦竟真的解了落英昏迷的禁制。
醒来后的落英看到暨玦吓得连连后退,拉了墨白就跑,看到她们离去的身影,暨玦终是没忍住。
两年里,因她难过,因她伤心,于她思之若狂,现今知道她没死,心里已扫去阴霾,只想再看看她,看看她那双如宝石般幽绿的眼睛。
他唤她。“墨白。”
回头,墨白看见他手中的殷红在阳光下闪烁,那是他曾为自己买的额坠,此时拿出来是什么用意?
你戴过的额坠我贴身保管留存至今,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心意?我后悔了,我不该为了储位伤害你,将你推入耻辱,陷入险境,要坐上那个位子有很多方法,但,绝不该利用你。
暨玦说:“墨白,我后悔了。”
看到他眼中的歉意,可是他又岂会是那种真心实意悔过的人?墨白转身,疾步而去。
许久,暨玦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刚才的举动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他丢开自己的高傲向她低头,她却视而不见,落寞,孤独的身影站在那里,摊开手心看了看殷红的额坠,复收回怀中,抬眼竟是迷茫。
要如何做,你才不再恨我。
回到永翊王府,墨白就把遇见了暨玦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暨晚回来的事能瞒住暨玦很长时间,只是没想到暨玦手下的探子如此能耐,他们行事这般隐秘,还是让暨玦知道了私募军队和魔晶矿脉的事,往后势必险阻加剧,举步艰难,更要时时提心吊胆,同时加强戒备,准备随时应敌。
墨白感到希望变得渺茫,而不可思议的是,此后时常会遇见暨玦,有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然后走开,有时候说上两句话,比如你近来可好,比如宣城住得可还习惯,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墨白自然装作没有听见,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也没从自己这里探听什么,或许就如他所说,他根本不需要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自己知道的他也都知道。
然而,这种不期会的偶遇多了,墨白更觉心死如灰,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揣度他究竟有何心思,他人在宣城,是否伏兵已至?他为何还不动手,是不是在等待其他的时机?等等等等想了很多。
暨玦不会知道,他单纯想见到她的心思变成了对墨白的折磨,仿佛把再一次把她推入深渊,看不到希望。
到底是曾经太过狠毒不折手段,不由不令墨白做此想,在极度的不安中,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千城的影子。
“还在睡?”千城的手轻抚在墨白的柔顺长发上,声音温润如玉。
墨白舒服的用脸蹭着他的手心,眼睛仍旧闭着没有起来的意思,昨晚没有睡好,这时候呼吸到他的气息,墨白只觉安逸无比,还顺势把头枕到他的腿上,睡得更加香甜。
千城只笑了笑,并不叫她,任她继续睡下去,手放在她的头上抚摸,轻柔细腻,如同珍宝。
待醒来时,墨白才恍然自己枕在君上的腿上,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到了午时,也不知道压着他的腿睡了多久,有些赧然。“君上什么时候来的?”
“就一会儿。”千城起身,奈何让她当枕头睡了两个时辰的腿已经酸麻,针刺一样的感觉令他稍有些不稳。
此时,墨白再傻也知道自己把君上的腿压麻了,君上的生活习性素来规律,卯时起,亥时睡,定是一早就来叫自己起床,可自己不仅不起来还赖在他的腿上。“我给君上揉揉。”
内疚的伸出手却被君上捉住。“你个小脑袋能有多重?只是现下已经正午,还不去饭堂拿吃食,你不饿么?”
“哦。”墨白讪讪穿好鞋往外面跑,她向来不会违背君上,可是她回头,分明看见君上又坐下并捶打着自己双腿,他叫自己去拿吃食不过是想支开自己,好让自己不再自责。
百年了,你被困屠灵塔百年我才想起,我不配你对我那般好,因为直到今日,我也没有能把你救出来的能力。
君上,我好想你,我知道见不到你,可哪怕只是听听你的声音。
这个想法一萌生,墨白便不能自持,是啊,哪怕只是听听君上的声音,足矣!
但是,就连自己想去天界找姞菱,暨晚都不愿意,自己要如何离开呢?
其实,心知他是担心自己,而自己也清楚,若让有心人知道自己有九命的事必会忌惮,恐怕立刻就会除掉自己。
是啊,有几个人会不忌惮比自己强,有远超自己能力的人,特别是上位者,他们害怕这样的人存在,害怕这样的人有一天会把他们从高处拉下来。
君上不是最好的例子么?不争不抢却还是令天帝忌惮,这还是两兄弟,换作不相识的人,只怕更甚。
明白这些道理,但墨白有了这个想法后却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她亲身经历过火烧的痛苦,大火不能焚毁她的身体,却能活活让她痛苦致死,而君上在屠灵塔里遭受了百年的金乌之火灼烧,君上是否还能承受得住,那般的痛苦......
是以,害怕遭到阻拦,墨白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留书一封称自己有事要耽搁些日子,自己则独自去往了天界。
然而,她的这一去,导致了魔族乃至天界整个格局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