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街道上人来人往,尽现繁华,归功于魔族的统一,而魔尊完成了他的毕生夙愿。
千年前,他不过是敖赞部落首领的次子,不管怎么努力,部落首领的位子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却是让他那喜好稀奇古怪东西的大哥继承。
他愤恨这样的不公,他如此刻苦勤奋,修为亦是高出他大哥许多,但因不是长子而与首领之位失之交臂,就在他十分落寞的时候,天界竟然领兵来伐,他的妻子尤离还因救他身死,挚爱离去,前途无望,他原本以为他的一生再无曙光,可一个如天人一般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就是父神之子,千城君上。
他告诉千城自己的欲望,自己的野心,毫无保留,千城对他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于是,千城授予他一套术法,一套威力强大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术法,是以,他的野心更加膨胀,他不光要做敖赞部落的首领,还要做整个魔族的主人。
可要走到那一步,势必要先处置了他的大哥,但毕竟血脉相承,他没有狠心杀死他的大哥,只是将他推进了魔渊,此后,他成了首领,并带着敖赞部落征战四方,直至今日,方完成了统一魔族的大业。
现在魔族已经一统,仿佛身上一直背负的使命卸载下来,魔尊也渐渐释权,想追寻自己流逝在腥风血雨里的岁月。
而暨玦在处理政事上也十分得心应手,他为失去的另一个儿子感到痛心,但此刻他没有后悔把储位给了暨玦,因为他有肩负起整个魔族能力,就如当年的自己一样,虽非长子,却能将魔族一统,谁规定要立长为储?这个位置,有能者才能居之。
魔尊在山顶上俯视观望,千年来,第一次有了闲庭信步,觉得魔族的风景如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暨仲,好久不见。”
今日,魔尊想卸下千年来自以为是的包袱和责任,想一个人欣赏一下自己一手打下的壮丽山河,是以没有带随邑护卫,不承想,竟有人伏于暗处想对付自己,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是自己的大哥,千年前被自己推进魔渊的大哥,不是说魔渊能进不能出么?他是如何出来的?
纵然千年未见,但自己依然听得出他的声音,转身,却还瞧见另一个人,同是被自己流放进魔渊的世诞。
看到两人虽然惊讶,但仍旧面色如常,是千年来站在高处赋予魔尊的高贵姿态。“原来魔渊并不是没有出口,而是没有找到出来的方法。”斜睨向暨让。“大哥,本座说得可对?”
“不错。”暨让冷笑一声,这个弟弟,果真有洞若观火的玲珑剔透心思,他们回到魔界近几月时间,只有今日,才逮着能靠近他的机会。“那你也应当知晓我的目的。”
“自然知道。”魔尊依旧神态恣意,甚至有一丝笑意,仿佛尽在掌控。
看到他轻慢的神情,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从未有过悔改之意,暨让不禁问道:“你将你自己嫡亲大哥推入魔渊,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错?”魔尊反问,忽而大笑起来。“我从不知何为错!当年,我若不将你推进魔渊,我如何能做敖赞部落的首领,又如何能带着敖赞部落的人打天下,造就今日的魔族一统?”
语气中满是狂妄,但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在回到魔界之后,暨让看到曾经各自为营的魔界已经统一,开始走向繁荣,暨让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更适合做首领,倘若是自己,千年后的今天,敖赞部落依旧也只能是一个敖赞部落。
见他犹豫的神情,世诞说道:“师父,难道你忘了千年来在魔渊所受之苦么?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应该尽快动手,否则恐迟则生变!”
魔渊暗无天日的生活,暨让怎会忘记?曾经势要将他挫骨扬灰,却在看到他后竟有些下不了手,毕竟一母同胞。“你当真不肯认错?”
“若说有错,便只有一样。”魔尊朝前走了两步,离得他近些。“就是千年前不该只是把你推进魔渊,而是该杀了你,不然,哪有今日之患?”
暨让怎么忘了,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流放到魔渊那种地方去,他哪里懂什么亲情?他有的只是一颗冷血无情的心。
是啊,若非这颗冷血无情的心,暨仲如何能成为今日睥睨魔界的至尊!
再不心软迟疑,连句话也不再多说,世诞说的没错,今日难得只有他一人,再不报仇,恐无机会。
双手同时掐诀,周遭灵气翻涌,一股劲风自他周围形成,瞬间化为一柄柄风刃朝魔尊袭去。
来得迅速,且灵力强劲,魔尊有些吃惊,曾经修为平平的大哥竟有如此功力。
其实,千年来魔尊只顾魔族一统却怠慢了修行,以致他的修为止步,但暨让不一样,身在魔渊的他被仇恨控制,所以一直潜心修炼,以待报仇雪恨。
这边,魔尊挥舞长袖阻挡风刃,那边,世诞已手持长枪带着凶猛的力道刺来,魔尊侧身避过,不料一道风刃竟划破了脸。
抬手一摸,湿腻的触感,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魔尊眼色狠戾起来,不想竟小瞧了他们,可那又如何,纵然自己千年来懈怠了修行,可他们两个要想对付自己也必付出代价!
“找死!”
抖袖一震,身上长衫飘飞,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俊雅书生,只是,有着与之不配的凌厉眼神。
他的身后,显现出一个幻影,仔细一看,却是他本人面目,这便是千城授予他的术法,幻影一出,如同两个暨仲,威力可想而知,只不过,对于灵力的消耗亦是翻倍。
方才有些轻敌,一番较量下才知两人已今非昔比,所以,以最强的术法与之对决,以免自身受创。
两人见势不妙,尤其是暨让大吃一惊,他千年前就被暨仲推进了魔渊所以并不知道这套术法的厉害,却也清楚不能小觑,可世诞曾亲眼见过,当下拉住暨让飞身后退,还一边传音叮嘱。“这是幻影术,此法一出如同两个暨仲,如果攻击幻影,却不能对本尊造成实质伤害。”
暨让骇得睁大眼睛,对付一个暨仲已要拼尽全力,两个暨仲还如何相抗?下一刻又听他说道:“不过此术法灵力消耗巨大,我们不必硬抗,只要待他灵力消耗殆尽时再全力出击即可。”
心下放心不少,原来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术法,所谓万物相生相克皆是有理可循,再强大的术法,也有薄弱之处。
魔尊的本尊与幻影正好分别对付两个人,可不管自己如何出手,两个人都是一味的退让躲避与纠缠,拖延时间消耗自己的灵力,于是渐渐感到吃力。
打斗了一会儿,魔尊明白过来,世诞曾为自己手下,定是想方设法知道了幻影术的漏洞,这样打下去没有意义,到最后吃亏的可是自己,他向来思维敏捷,抉择果断,一个瞬移,幻影闪身到了世诞身前,同本尊一同攻击他。
刚才的打斗中,世诞明显修为弱于暨让,先解决弱者比较快,剩下强一点儿的再慢慢对付。
突然的发难令世诞措手不及,心下恐慌之余连连后退,但魔尊岂肯给他机会,不然等暨让过来,又会变成纠缠的局面。
幻影之身掐诀,眨眼间便布置下一个结界,将世诞笼罩其中,本尊欺身而入,他伸手一抓,黑雾弥漫,条条黑线从黑雾里激射而出。
世诞只能慌忙躲避,哪里还有机会破开结界逃走,他看到结界外的暨让来援,但他要瞬间就破开结界根本不可能,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坚持太久。
难道今日的复仇是必死之局?也罢,早在几百年前假装向魔尊投诚时就没想过还能活着,既然必死,便要重创于他,给暨让制造杀死他的机会。
一息之间脑中已百转千回,只要那些术法黑线没有击向要害,世诞就不再躲避。
放弃了?魔尊有些诧异,但下一瞬却为片刻的疏忽付出了代价,世诞直面而来,根本不顾幻影对他的攻击,一个闪身,手中长枪直直刺入魔尊腹部,而世诞的身后,幻影所激射出的无数黑线,早已尽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整个身体都在流血,不过须臾他便会死,可他却诡异的笑着。“能有魔尊陪葬,我死而无憾了。”
声音微弱,但魔尊知道,这微弱下是他以死为暨让制造机会,愤怒之余掌风一出,世诞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飞落砸向地面,尘土杂草飞扬,再不能起。
此时,暨让也破开了结界,世诞不惜用他的生命重伤了暨仲,自己怎能不把握机会?也再不顾幻影的攻击,全力向暨仲袭去,顿时身上就被魔尊的幻影留下数道伤痕。
见他这般不畏死的打法,魔尊低骂一声该死,伸手拔去刺穿腹部的长枪,连血都来不及擦一下,就同幻影一起夹击暨让。
千年的恩怨,在这一刻就要结束,暨让的身后跟世诞一样,是无数穿透的术法黑线,他的正面与魔尊对视,两人选择了同样的攻击方法,他们手中都是一柄细长的术法所化的长剑,并且,都刺穿了彼此的身体。
就在同时,魔尊再也撑不起幻影术,幻影消失。
而暨让伤得更甚,毕竟有相当于两个魔尊在攻击他,他很快就感到死亡逼近,他口中不断喷涌出血水,却还是强忍着说道:“而今,你知道错了吗?”
是一个兄长教训自己弟弟的口吻,这是自己的执念,自己永远也想不通的执念,自己的弟弟为了权力,竟然把一母同胞的自己推进魔渊,可是,他带着敖赞部落的人站到了至高处,他做得很好,自己不再怨恨他,甚至在想,如果千年前他要做敖赞部落的首领,自己或许会让给他,只是现在就要死去,一切皆成枉然,惟剩心中执念。
魔尊的长剑是插在暨让的胸口,而暨让的长剑只是插在了魔尊的腹部,其实,暨让在看到他的成果后就想要放弃复仇,但他被执念所驱,想要击败这个狂傲的弟弟,亲耳听见他承认错误,向自己低一次头。
现在,魔尊也知道他没有真的想要杀死自己,可是,自己在高处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主导一切,就算他想用死来换回自己的良知,自己亦不愿接受。
冷冷的开口。“我说过,我从不知何为错。”
一手用力一推,插入暨让胸膛的长剑离体,他的身体垂直倒地,睁大的双眼没有阖上。
直到此时,魔尊脱力跪地,踉跄的爬到他跟前,许久,他的声音悠远,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对暨让说:“我身为魔尊,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软弱或承认错误,我若不够狠绝,岂能走到今天。”
伸出因重伤而颤抖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对不起,大哥。”
拿开手时,暨让的眼睛已合上,他应该安息了罢,而魔尊亦是深受重创,伤及肺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