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子雉回来了,还要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有事商议,于是定在落霞殿前的演武场,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天边红霞铺满整个落霞山峰,瑰美迤逦。
墨白在羲和斋睡了足足两日,那被褥里有千城残留的微弱气息,就足以让她沉睡其中不愿醒来。
待她来到演武场,所有的同门都已到齐,见她到来,不由都是一副惊异神色,众人不禁猜测,百年前君上被囚,她也失踪,今日子雉召集同门她却突然出现,当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诸位同门请听我说。”子雉站在演武场中间,此时,他脸上的伤疤已渐淡去,对围坐的同门说道:“今日我有要事与大家商议。”
不周山的人本就齐心,片刻安静下来,只听子雉声音洪亮。“百年前,君上被天帝以勾结魔族为由囚禁于屠灵塔,君上为不起兵戈甘入塔中受苦,可扪心自问,如此莫须有的罪名,君上如何承担?他的弟子又如何忍受!”
虞浅夕似乎瞬间就了然他想要做什么,但具体想怎么做却还不甚明了,只拧着眉继续听下去。
语为蓝哥鸟所化,性格多愁善感,百年中时常想起君上都会默默哭泣,此刻子雉在众人面前提及君上,她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不周山的一只林间飞鸟,若非君上,她如何能得道为人!她泪眼婆娑的说道:“百年里,每每思及君上在屠灵塔受金乌之火焚烧之苦,恨不能他所受之苦皆为我受!”
不周山哪个人没有受到过千城的惠泽,久而久之,臣服于他的修为,更臣服于他的心境,他是所有人心中的信念,是以,接二连三的人都说不能忍受。
子雉环眼扫过众人,说话掷地有声,显得决然。“我知你们同我一样不能忍受,所以,既不能忍,何不去救!”
救?除却父神血脉的混沌创世之力,谁人进去不是一个死,还如何谈救?进而只有一种救法,便是攻上天界,逼天帝释放君上,可不周山两千余名弟子,怎能抵过天界百万大军?他们不是怕死,而是做不到,况且,君上想要的是三界和平。
祖邦素来为人循规蹈矩,对君上更是不敢违逆。“子雉,你是要与天界兵戈么?难道你忘记君上临行前所说的话都还是为了要护住三界和平么?”
百年前或许不知,但百年后的今天,虞浅夕算是明白了过来,君上把墨白托付暨晚,却让天界不准进犯魔族,究其缘由,她这两天想得很清楚,君上不可能不知道墨白有九条命的事,如此逆天的墨白势必引起天帝忌惮,当然,君上肯定是为了三界的和平,却也不得不说是为了墨白。
不等子雉开口,虞浅夕说道:“大师兄,我知你敬重君上,也不敢违逆君上,可是,君上临行前交代的是天界不准进犯魔族,若我们要救君上,并没有行违逆之举。”
子雉凑近祖邦,在他动摇的神情下猛然说道:“大师兄,无论你有什么顾忌,愿或是不愿,君上我都救定了。”再回身看向所有人,毕竟在凡世做过大将,知道如何说话能点燃人的斗志。“倘若你们都不愿,我亦不会退缩!”
意喻明显,若你们惧怕不敢,我一个人也会去,然,不周山何人惧死?什么守护三界的信念,他们的信念从来就只有君上。
“谁说我们不愿!”
“我早就想去救君上了,只怕速度不够快而已,你看,还不是被你给抢了先。”
“我们什么时候去。”
“......”
一时间都闹嚷着要赶紧去救君上,只有祖邦还保有理智,他为君上首徒,他有责任照顾这些师弟师妹,纵然要救,却不能盲目送死。“子雉,只要你有把握救回君上,我哪有退缩之理。”
这时候子雉看了一眼暨晚,大家才看到这个罪魁祸首,他乃魔尊长子,若非他,天帝怎么能想到君上勾结魔族的理由,只见他起身先抱拳行礼,然后说道:“诸位,百年前君上被囚屠灵塔因魔族而起,而今,魔族愿为救出君上献出绵薄之力。”
众人皆是一惊,他口中的绵薄之力,不用想也知道是愿出兵相助!
其实,不周山的人都知道所谓勾结魔族,不过是天帝忌惮君上找的借口,实则与魔族没有太大的关系,现在,他愿意出兵相助的举动,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惊讶。
连祖邦都脱口而出。“当真?”
“大师兄。”一直没有说话的墨白此时开口。“君上将我托付于暨晚百年,必是相信他的品性。”
此言一出,众人才知道消失百年的墨白并非弃君上不顾,而是君上在危难时将她托付给了暨晚,另外,以君上宠爱墨白的情形,势必不会所托非人,因此,暨晚所说的话如同承诺。
祖邦代表众人,对暨晚躬身行了个大礼。“他日救回君上,不周山必对魔族结草衔环!”
暨晚赶紧回礼。“祖邦兄言重了。”
对于当年之事,虞浅夕一直耿耿于怀,甚至不惜放弃挚爱,只因他是天帝之子,而今,魔族愿出兵相助,对抗天族势力便有了几分把握,心里的这块巨石仿佛不再压着她,只要君上能够脱离桎梏,她所失去的,就不值得可惜。
暨晚如今根本没有魔族的权力,但子雉却不会在此时对同门言明,以免人心涣散,又因他即将要去魔族帮暨晚夺权,所以,临走前他必须要得到同门的支持,这些人虽不出山门,却个个修为了得,就算对抗十万天兵亦不在话下,他们是必不可少的力量,自己此去魔族或许会分身乏术,或许还需要有同门相助的时候,因此才会现在提出来。
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帮暨晚夺回权力,可这是唯一的希望,同时也要让同门保有希望和信心,他说:“既然大事已定,我想暨晚也该回到魔族安排一些事宜,只是,要营救君上非一日而就,或许还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请众位潜心修行,待魔族领兵天界时,便是君上回归时。”
要救君上是要同天族兵戈相向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不能贸然出兵,就算花上十来年计划筹谋都不为过,于是纷纷表示赞同,定会勉励修行以进修为,为营救君上多出一份力。
决议已定,各自回到屋中,只有子雉,暨晚,墨白,虞浅夕到了羲和斋。
再次见到墨白,虞浅夕很想对她笑,可怎么都是泪眼迷离,毕竟分别太久,毕竟曾那般喜爱天真的她。
树下,她紧紧抱住墨白,语带哽咽。“墨白,我很想你。”
墨白双手环住她的腰。“浅夕师姐,我也是。”
虞浅夕揽过她的肩仔细看她,如今的她相貌未变,眼神中却失去了原有的纯真,连死都死过三次的人,不可能还如以前无忧无虑,曾经的君上把她保护得太好到底是错了,一味的宠溺致使她没能成长,所以,离开君上,她要成长起来定然要经受许多磨难和挫折。“墨白,我听子雉师兄说过你的事,这百年,你受苦了。”
“我没事,都过去了。”墨白对她微微一笑。“倒是浅夕师姐你,清瘦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多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但也不必一直站着呀。”子雉挥手,他身前的石桌上已摆好了茶具。“来,都坐下说。”
两人相视一笑坐了下来,子雉分盏倒茶,暨晚手执茶盏踌躇,他与羲垠算得上是挚交好友对,其妹羲灵又在魔界相助自己百年,这份情谊难得,他不想虞浅夕因天帝之事介怀羲垠,他们曾经可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就此分开,实在可惜。
犹豫几番还是说道:“浅夕姑娘,我有一事一定要向你说明,否则心中难安。”
“但说无妨。”虞浅夕心中诧异,他有什么事情需要这般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讲。
抿了一口茶,暨晚理了理思绪。“百年前,天帝领兵来不周山的那天,只有君上,我和墨白在羲和斋,那日,羲垠浑身是伤跑来,告诉君上天帝伏兵于三十三天的夜城,由此可见,他并非是天帝一样的人,奈何天帝是他的父亲,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来通风报信。”
未曾后悔同羲垠分离的决定,而现下被他提及,不免触动了虞浅夕,曾经,她和羲垠相爱甚深到了彼此共生的地步,骤然分别,心中的不舍留存至今。
见她神色已掩不住心伤,墨白说道:“是啊师姐,当年羲垠受伤严重,不用想也知道是天帝怕他来通风报信将他囚禁,他是冲破了重重难关才能告知君上的,实则他与天帝所图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过错,便是他为天帝之子罢了。”
这些自己又如何没有猜到?当年临别时,自己担心他伤势未愈,还特意备了药给他,可是,坏就坏在他是天帝之子,不周山不能容忍,自己亦不能容忍,虞浅夕强忍着不让泪落下。“仅此,就足以成为我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他们原是登对无比的一对,不周山所有的人都非常希望他们能在一起,然而事与愿违,造就了一段不能相守的感情。
子雉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暨晚也是为自己的好友惋惜,墨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虞浅夕打断。“墨白,连你都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何必再为难我呢?”
是啊,过去已成往事,她既已经放下,他人再提也是徒增伤感。
墨白垂眸不语,虞浅夕又看向暨晚和子雉,说道:“而今,最重要的是商讨如何营救君上,其他同门不知,但我却知晓,暨晚想要出兵天界实乃难事,否则墨白岂会身死,暨晚更不会被流放魔渊,其实,他在魔族早已失去权柄对不对?你们究竟要如何帮他夺回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