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上养了墨白这只梵猫灵宠,对其异常喜爱,见雪地里的人确是墨白无疑,子雉下马蹲到她身前,于她,始终心有怨怼。“百年前,君上被囚屠灵塔你便失踪,不承想,却是来了凡世,君上待你那样好,你却在他危难之时弃他而去,另谋他路?”
深知他对自己有误会,墨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而暨晚重伤是不能再拖了,于是道:“子雉师兄,此番说来话长,你先帮我救他。”
再看她身边的人,魔族暨晚,子雉怒火中烧,面色不悦。“若非是他,天帝怎会有把柄说君上勾结魔族!你却让我救他?”
“子雉师兄。”墨白在魔族生活百年,对于权力之争,她已看得通透,急道:“难道你还看不清楚,所谓勾结,不过是天帝的借口么?他是身在高处忌惮君上而已!”
岂会不知?只因君上被囚后,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恨,无处宣泄罢了,就拿靖王叛乱来说,不也是为了站在高处么?可死伤的军士百姓,掌权者又何曾在意?
思忖中,一名将士过来禀报。“将军,叛军皆以伏诛,盗匪也被绞杀,现在这些流民该如何安置,还请将军示下。”
看向仅剩的几个百姓,子雉说:“带回营中吧,等把淮城攻下,就把他们送回淮城。”
“是,将军。”将士得令,子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牵匹马过来。”
毕竟曾是君上那么喜爱墨白,如今她蒙难,自己纵然恼她,恨她,却也不能弃她不顾。
不多久,将士就把马牵过来了,子雉和他把暨晚抬上了马,这才发现墨白也受伤了,于是抱起墨白坐到了自己的马上,自己则坐在她的身后。
墨白未骑过马,只觉不稳,子雉双手从她身后穿过拽紧缰绳,一手托着她的腰让她不致坠马。
墨白感觉平稳多了,开口说道:“谢谢你子雉师兄。”
“谢我什么?救了魔尊长子么?”子雉语气不悦,君上被囚,暨晚终究是那条导火索。
暨晚得救,墨白也知道该是向他解释的时候了,便慢慢说道:“百年前,羲垠独自前来羲和斋,说天帝领兵三十万伏于三十三天的夜城,那时候我很害怕,但一想到君上在身边我又不害怕了,可是没想到君上就在那时封印了我的记忆,还将我托付给了暨晚。”
对于君上喜爱她的程度,子雉相信确有可能,但有疑问。“既然是君上封印了你的记忆,又如何能够解开?”
“子雉师兄,我有九条命。”话一出口,子雉诧异,又听她淡淡的说:“我已经死过两次了。”
九条命,是何等逆天的存在,子雉惊得不知所以,但听她之言,并无欺骗自己的语气,而这等事,若非信任,又岂敢告知,无疑是把她推上被人忌惮的境地,开口道:“所以,你是死过后封印自行消失的?”
墨白点点头,继续说着,只不过省却了中间的过程。“差不多一年前,我被魔尊所杀,暨晚因我触怒魔尊,因而被流放魔渊,暨晚进魔渊时带着我一起,我是在魔渊里活过来的,之后才想起百年前的事情,而魔渊是一处能进不能出的地方,有个人却说他有离开魔渊办法,于是我们便与他联手布置阵法,谁知这阵法也摄去了我的一条性命。”说到这里顿了顿,颇感无奈。“离开魔渊后,我们就到了凡世。”
曾经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她,在离开君上后也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但她却连死都可以说得淡然,可想必是受了很多的苦,子雉不由触动。“墨白,想必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容易。”
“都过去了。”墨白轻摇头。“那子雉师兄,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不周山的?”
“也就几年前吧。”子雉叹口气。“君上被囚屠灵塔后,不周山虽然还像以前一样,但君上不在,又岂是真的如以前一样?我心境受阻,在山中修行亦觉无用,便回凡世散心,却遇战乱,便投军平乱,以此,还百姓一方安宁,全君上守护三界和平的心愿。”
墨白转身看向他,那条刀疤在他俊逸的脸上实在显得狰狞,突兀。“子雉师兄,我们回不周山吧,你脸上的伤只要有浅夕师姐的医治,很快就会好的。”
子雉似不在意,语气颓然。“回去?可我竟找不到回去的意义。”
子雉已受过三次天罚,修为仅次于大师兄祖邦,要救君上,他是不可或缺的助力,墨白直言。“子雉师兄,难道你没有想过救君上吗?”
“想,当然想,可是如何救?”子雉变得急切。“君上为父神之子,身怀混沌创世血脉,所以屠灵塔于他来说是囚禁,可其他人进去谁不是个死?人死了,如何还能谈救?你告诉我?”
“那就推翻天帝!”墨白说得毅然。
“然后迫他开启屠灵塔禁制,释放君上?”子雉只觉荒唐。“可是墨白,不周山的两千余名同门,如何斗得过天界百万雄兵?”
墨白沉吟片刻,朝旁边马背上的暨晚看去。“借魔族之势。”
他为魔尊长子,就算被流放失势亦有机会夺权,况且,他在魔界多年经营必有旧部,子雉眼睛微虚。“回营详谈。”
回到营中已是深更半夜,子雉立马吩咐军医医治受伤的暨晚,把墨白带到自己营帐里,传唤军医治疗她腿上的伤,却被墨白制止。“我懂些医理,有止血的金疮药即可。”
子雉奇怪。“为何不要军医医治?”
墨白笑了笑,放下帷帽。“师兄,你看我的眼睛,所有人见了都说是妖物呢。”
她笑意勉强,可见其中定然受了许多委屈,子雉不再说什么,在床铺下翻出瓶金疮药递给她,并委婉说道:“行军打仗,这些止血伤药是必备的。”
墨白接过。“多谢师兄。”
因她的伤在腿上,子雉不便在此,于是说道:“我先出去,一会儿再回来,你放心,没我吩咐,无人敢到这帐中来。”
出得营帐,子雉就想去看看暨晚的伤势,毕竟有他在,就有救君上的希望,一路过去,听得几个将士闲谈。
“没想到我们的子雉将军带回个女子,还把那女子带回他自己的帐中。”
“看那女子与将军同乘一骑,想是认识的吧。”
“那女子戴个帷帽遮了半张脸,不知漂不漂亮,配不配得上咱们将军。”
“也不知道另外的那男人是谁。”
听到这里,子雉故意咳嗽,几名将士连忙止声,向他行礼。“将军。”
子雉正了神色。“墨白与我师出同门,乃我师妹,往后让我再听到你们胡乱议论,必军法处置。”
几名将士交换了一下眼神。“是,将军。”
子雉颔首。“对了,暨晚伤势如何?”
其中一个将士想了想。“将军说的是救回的那个男人吧,他已经醒过来了,将军要去看看吗?”
“带路。”
那名将士领着子雉到了暨晚的营帐,子雉进到帐中,暨晚见他到来欲见礼,子雉忙过去按住他。“不必多礼。”
暨晚未起身,但还是道了句多谢。
子雉问一旁的军医。“他无恙吧?”
“其他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调理,还有就是肩胛处伤到骨头,日后恐怕会落下隐疾。”军医如实回道。
“有劳了。”子雉对部下向来亲和。
“属下告退。”军医诊治完也退出了营帐。
在不周山时,子雉与暨晚虽然认识,却并无太多交集,此番他来见暨晚,亦是为了君上,他开门见山。“暨晚,你真的愿意相助,救出君上?”
“自然,当年我受魔劫时被害,若非君上,我早已身死。”暨晚面露难色。“只不过,现在的我已为魔族弃子,怕是帮不上太大的忙。”
“你的事情我已听墨白提起一二。”子雉并不介意,只问他。“你为魔尊长子,不会没有退路。”
他是墨白的师兄,暨晚不想瞒他。“实不相瞒,的确有一些死心追谁我的部下,我还有一个胞妹,我想,我出事后她一定会想办法帮我报仇,她的封地偏安一隅,说不定已经私募军队了。”
能有救回君上的希望,子雉心中愉悦,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如此,我们就有了胜算,你且安心养伤,待他日回到魔界,我必助你夺回大权。”
“多谢。”其实现在的暨晚对权力的欲望已经淡漠,早先,他不争便会死,后来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墨白,可而今的他在魔族人的眼里已经被流放了,与死无异,况且,墨白已经想起了一切,墨白不会再跟随他,陪伴他,他夺得权力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不负墨白期望。
想到墨白,心知有子雉在她定然安全,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墨白她还好吗?我记得叛军砍伤了她的腿。”
君上把墨白托付与他,百年间的相处情谊自然深厚,子雉笑道:“无须担心,晚些,我叫她来看你。”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暨晚把凡世的遭遇说给他听,子雉才知道原来墨白受尽了委屈,苦楚,也知道了她的心里如自己一样惦念君上,甚至更甚,都是不周山的人,于他们来说,君上岂非不是心中信念?定为心中信念!
出了营帐,子雉望着漫天雪花飞扬,晨光破晓,将迎来新的一天。
他庆幸遇见墨白,庆幸遇见暨晚,在百年时光里,自己终于看见曙光,亦是不周山所有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