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谋财害命的店家脚步声越来越近,墨白把凳子举过头顶,准备随时袭击。
一把匕首从门缝插了进来,门栓一点点向旁边移去,门栓上绑了绳子,被匕首移开却不掉落,只听‘嘎吱’一声,门扉渐开。
珠宝铺的店家探头探脑率先跨进了屋,他身后跟着客栈的店家,客栈店家还没有跨进门槛,就见珠宝铺的店家直立了片刻,随后朝他身上倒去。
他见势不妙想要转身逃跑,不想后颈一痛,声音都没叫出一声,也跟着倒了下去。
暨晚把两个店家拖进屋子,关上房门,墨白手指一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暨晚才看清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是谁,心里当下有了计较,珠宝铺店家想要他身上的另一块魔晶,于是尾随他们,然后伙同客栈店家想谋财害命。
珠宝铺店家是暨晚拿凳子砸的,他的力气较大,现在珠宝铺的店家是满头鲜血,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探了探那客栈店家的鼻息。
墨白看地上流了一滩的血,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珠宝铺的店家死了。”暨晚指了指客栈的店家。“他还未死。”
“看来我们得尽早离开宣和城了。”墨白如是说道:“刚才听他们说凡世有官府,有人被杀是会被官府查的,如今我们与常人无异,最好不要惹祸上身。”
“也罢,现下我们身上有了银两,去到哪里也不致饿死。”对于暨晚来说,在茫茫沙漠,他与墨白最害怕的就是那种饥渴的滋味。“至于他们两个,就让他们待在这屋子里吧,谁叫那珠宝铺的店家想害我们,死了活该,这个客栈店家未死,就让官府来查他吧。”
想不到就来宣和城一天就被人惦记上了,两人只得背起包袱连夜出了客栈,在城的另一面等着城门打开。
天刚亮,守城的侍卫就开了城门,暨晚他们不知道,今日的守城侍卫比平日里多出了一倍。
出城的人和进城的人排成了长龙,可守城侍卫盘查得十分仔细,根本不似昨日进城时那般简单,幕蓠下的墨白有些心慌,低声道:“难道,珠宝铺店家的死这么快就被官府知道了?”
“不会的。”暨晚是魔界皇子,魔界也有各大城池,很多管理方式与宣和城大同小异,想来今日盘查仔细,是在搜索什么罪犯或是其他什么的。“我倒是有些担心你的眼睛。”
说到眼睛,墨白不由想到了边陲小镇上一整个镇子上的人命,都是她的一双绿眸,以致那些人认为自己是妖而不相信自己,结果,一个镇子的人都会被鼠疫侵袭,直至死亡,如果在宣和城这里被守卫当众揭开幕蓠,看见自己的眼睛,又会有多少人把自己当做妖怪?又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不禁问:“那怎么办?”
“别怕。”暨晚轻轻抓住她的手臂。“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只管说是,跟在我身后就好。”
墨白点头,待轮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侍卫声音粗矿。“哪里人,姓甚名谁,为什么要离开宣和城?”
“城守大哥。”暨晚笑意谦卑,拉着墨白说道:“我叫暨晚,这是我妹妹暨嫧,是风临城人氏,原本是行脚游商,后来途经大漠时,我妹妹被一只野狼咬伤,现下想赶回老家,寻我们那里最有名的医师为她医治。”
城守侍卫这才看到他牵着个女子,于是偏着个脑袋看向那女子,忽然大声道:“你,为何戴着幕蓠,说!是不是靖王细作!”
未等墨白开口,暨晚就站到了她的身前。“城守大哥,不要吓着我妹妹了,她胆小,被野狼咬伤后又得了怪病,传染给你可怎么好。”
果然,那城守一听怪病就退了两步,面带惊色。“什么怪病?”
怕他掀开墨白幕蓠,暨晚故意说得夸张骇人。“我妹妹被野狼咬后,她就长出了和狼一样的尖牙,到了晚上还喜欢咬东西,眼睛也渐渐看不见了,我这不是怕她伤着你么。”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塞他手里。“城守大哥,这些钱拿着花,通融通融,我也好早些带我妹妹回家医治。”
城守侍卫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这可抵得上他一年的军饷了,可现在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战乱,万一他们两个真是靖王的细作,自己可就是千古罪人了,他犹豫着把银两还给了暨晚。“想用银子收买我,不行!”
说完,伸手就去撩墨白的幕蓠,暨晚抓着墨白的手紧了紧,准备随时拉着她就跑,不承想幕蓠只撩起一半,那城守的手就放了下来,晦气似的摆了摆手。“你们两个,走吧走吧。”
“诶。”暨晚拉起墨白就走,临走前依旧把银子塞给了城守,那城守原以为这十两银子没了还心疼呢,却不想他又把银子给了自己,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出了城门,墨白问:“为何还要把银子给他?”
“我不是怕他缓过神来,知道我们骗他来追我们么。”暨晚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心知自己一直拉着她会惹她不自在。“给他银子,不过是让他看在银子的份上放我们一马。”
“不会的。”墨白淡淡说道:“你不是跟他说我长了狼一样的尖牙么。”撩起幕蓠,露出她白皙的脸,红色的唇上,两颗白色尖齿显得特别突兀。
“差点忘了,你为梵猫所化。”暨晚了然一笑,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利齿,怪不得那城守只看到墨白半张脸就没再撩幕蓠,原来是看到了墨白的尖牙,相信了自己的话。
墨白放下手,幕蓠落下遮住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有她略带怅然的声音。“只是,我们该往哪里去,前路会不会又是茫茫无边的大漠。”
自魔渊逃出来,仿佛一切都不顺利,先是廖无人烟的大漠,后来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边陲小镇,那个镇子居然一夜之间引发了鼠疫,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往前走,可到了这宣和城,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翻,却又被人觊觎魔晶,现下只能离开,竟是连找个人问询方向的机会都没有,暨晚也是无奈,但他还是安慰的说道:“应当不会了。”
确然,他们已经远离了大漠,前路尽是青山绿水,可是,却有比大漠更折磨人的事情发生。
两人沿途问路人,当他们问到不周山时,有些人直接说不知道,听都没听过,有些人却把他们当傻子一样看待,说他们傻呀,不周山什么地方,仙山啊,那里住的都是仙人,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于是,他们只好继续沿着西北方向走,听那些路人说,距离下一个城池蓉城还有好几百里路,可是他们没有办法,没有目标,茫茫不知前路,只有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看看这个方向的尽头会是哪里,有没有可能,就是不周山呢?
无非是心中的信念支撑,不然,哪里还有力气往前面走,好在,再也没有遇到过如大漠一般的地方,偶尔经过一些小村落,用银两换些干粮带在身上。
他们走了五天五夜,饿了拿出馒头啃,渴了就着溪水喝,困了找棵树一靠就睡,却依然还没走到那个什么蓉城,却看到很多如他们一样的人,背着包袱,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暨晚狐疑,拦下一位耄耋老者。“请问老丈,你们这么多人,是从蓉城来的吗?”
“哎。”老者叹口气。“正是,现下靖王叛乱,已经打到了蓉城,虽然朝廷派兵前来驻守,可两万驻军如何打得过靖王的十万精兵?我们这些老百姓更不能与之相抗,为了活,为了不做判国贼,只能逃了。”
暨晚听完后皱起了眉,又听老者劝说:“小伙子,快回头吧,不要去蓉城了,去了也是个死。”
“谢谢你老丈。”暨晚微笑着道,感谢老丈的热心。
可是,他们两个没有方向的人能去哪儿?何况,这条路他们已经走了五天,离蓉城不到百里路程。
尤其是墨白,她只想快点回到不周山,就算不知前路,心里却仍有希望,她不想放弃,不想耽误时间,她开口。“暨晚,我们能不能不回头,回头不过是大漠而已。”
其实,她的借口太牵强,回头换个方向,哪里还会是沙漠?但暨晚懂得她内心的执着,想着这里离蓉城已不远,这些人应该也是刚逃出来不久,说不定蓉城还未真正的成为战场,或许还有机会穿过蓉城,于是说道:“好。”
两个人与逃难的流民背道而驰,一路上引得他人纷纷侧目,可他们依旧迈着坚定的步子并不退缩,直到,那一座巨大,却又颓然的蓉城出现在他们眼前。
城门已经紧闭,该逃的人已经逃了,留下的是一些誓死殉国的忠义之士,此刻,他们也拿起了武器,与那些士兵一样站上了城楼,抵御叛军。
兵戈之声尖锐,呐喊厮杀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声铿锵,一声声血泪。
城中,隐隐约约传出微弱的哭声,有老人小孩,却大多是妇人,他们为了自己的亲人选择留下,她们为了自己的丈夫选择留下,哭声里是悲切,却又是心甘情愿。
墨白听得清楚,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伤感,是什么力量,让这些人可以选择一同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