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晚被救已经三日,仍不见苏醒,而虞浅夕把自己关在药室也有三天,至于墨白,三日的不眠不休早已困倦无比,整个人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吱呀”一声,药室的门打开,虞浅夕清隽的脸上带着倦意,早先她仔细查探过暨晚的脉络体质,发现其魔族跟天族人并无太大差异,故此紧赶慢赶研制出了治疗神魂的灵药,现只差一味白曲,自己并未栽种此药,她记得大师兄祖邦的药田里种有白曲。
便要去祖邦那里讨要,出门一看,墨白顶着个黑眼圈,绿色的眸子周围全是血丝,有些心疼,说道:“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叫羲灵过来帮忙。”
墨白如释重负,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待她醒来时,羲灵和羲垠都过来了。
泰极宫的天帝看着镜中的景象,将所有目光投射在了受伤的暨晚身上。
只见羲灵问道:“浅夕师姐,暨晚已经服过你给他配制的灵药,不知几时能够醒来?”
“就这三两日罢。”虞浅夕饶有信心,看向睡眼朦胧的墨白。“墨白,这几日再辛苦一下,需要你时刻看顾他。”
“嗯。”墨白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应下。
羲垠提议。“要不我与羲灵也轮流照看他?”
羲垠来了不周山好几年,虞浅夕早看出他的心思,自己潜心专研医术,哪有时间搭理他,况且,他还只是一个不足百岁的小毛孩,便推却道:“那倒不必,这几天墨白把他照顾得很好。”
想来还有三两日暨晚就苏醒了,自己坚持坚持就过去了,墨白也在睡眼迷蒙中说道:“是啊,羲垠大哥,羲灵师姐,不用麻烦你们了。”
反正羲垠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虞浅夕,同时被虞浅夕拒绝惯了,只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可羲灵的母亲也是受天罚后神魂受损,以致在自己几岁时便撒手人寰,所以她对暨晚受魔劫之事比较有兴趣。“君上说他是因魔劫神魂受创,也不知魔劫是否跟天罚一样?”
“这些天我仔细查探了他的体质,确然与天族无甚差异,唯一不同的是,天族人受天罚是天雷击打灵台,而魔族是雷击玄记,两者受伤皆会使神魂受创,严重者必当丧命。”
虞浅夕细细的解释让羲灵知道了个大概,天罚是天雷击打头顶,魔劫是雷电击打眉心,两者异曲同工,大同小异,想来自己母亲受天罚时必定伤得十分严重,以致生死吧。“多谢师姐,不瞒你说,我母亲生下我身体虚弱,却在不久后就受了天罚,神魂受伤严重,没几年就身归混沌了。”
“别去想那些伤心事了,只要你过得好,我想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虞浅夕安慰道,心里却生出一丝不解,既然挨过了天罚为何就死了呢?大不了身体很虚弱,修为不济熬不过下次天罚罢了,又想到不周山的同门在受天罚时都能平安度过,所以自己也没机会救治天罚后神魂受创的人,想来自己也是没有实质经验,只是按照医理的推论罢了,不过,经此一事,一定要好好向君上请教请教。
“我知道,多谢浅夕师姐。”羲灵笑了笑。“母亲过世有几十年了,而母亲离去后我在不周山生活得惬意,已经没有当初的难过,只是偶尔还会怀念母亲罢了。”
看到这里,天帝微虚着眼睛,遥想当年,其实羲灵的母亲姞和本不会死,只是她不死,自己如何有借口把羲灵送去不周山?所谓的名贵珍奇药材救治姞和,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天帝这样认为,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那个受伤的魔族人乃魔尊长子,自己又一直伸张魔族为邪,只要抓住了最好的时机,不愁没有把千城拉下台的时候,他不是一味遵从父神的嘱托吗?他不是要守护三界的和平吗?那他势必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魔尊之子受伤躲进了不周山,想来魔族也不甚太平,待解决了千城,再收拾魔族,到时候,自己便是这世间第一人了,想到这里,天帝嘴角上浮,他等了千百万年,自己的眼前似乎终于出现了曙光。
虞浅夕连续辛劳了几日,支持不住躺下休息了,墨白帮暨晚换好药,闲来无事,拿起百草集看了起来,时不时伸手摸一摸他的体温,是否有变化。
就这样守到第二日时,暨晚终于有了意识,他的脑海里,自己的头顶上是一片黑灰低沉的劫云,云中雷光闪烁,心里有一丝惧怕,这是自己第二次渡魔劫了,虽然有十足的把握能挨过去,可是,那一道雷击的痛苦,就算想想,也是不禁颤抖,很多人渡不过魔劫,都是因为受不了那无法言喻的痛楚,从而在受劫时无法护住神魂以致命丧。
忽然,劫云里一阵翻滚之声,一道闪电就劈向自己的眉心,并在自己的神魂中交织释放,自己仿佛一下被万箭穿心,片刻不能动弹,要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消散这种无法比拟的痛楚,可偏偏这个时候,竟有人朝自己砍来一刀,刀口狠狠的嵌入了自己的肩膀。
神魂中的雷电未散,疼痛未止,只觉眩晕无比,心知若此时还击,必然神魂受创,但以性命相较,却是没得选择。
迎面飞扑过来两个蒙面刺客,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的四弟暨玦派来的,趁自己受魔劫虚弱时要自己性命,于是忍着剧痛眩晕与之拼斗,漫天都是灵力所化的羽箭飞刃,自己很快中招,一团强劲火焰更是击中了自己的胸口,自知自己此刻虚弱无法相抗,只能拼命逃脱,可是能逃去哪儿呢?
想着几年前去过不周山,那里有千城君上坐镇,想来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没人敢在那里追杀自己,于是一路逃窜,终于到达不周山,最后实在不支从云端坠落,那一刻,以为自己就此死去。
“喂,暨晚,暨晚……”
耳边,有人叫着自己名字,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自己在死前,似乎看到了一双绿眼,那双绿色眼眸真的很美,好想再看一眼,那清澈干净的眼眸,仿佛能洗净自己在权力争斗中的肮脏。
于是,挣扎着,暨晚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真的看见了那莹亮的绿色眸子,还有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暨晚,你真的醒了,真是太好了。”墨白高兴起来,心想自己终于不用没日没夜守着他了。
说不出话,待意识逐渐清晰,暨晚想了起来,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那双绿眼,不是她是谁?自己一眼难忘的墨白,缓缓开口。“墨白,是你。”想支起身子向她道谢,奈何并不能动。
墨白急道:“你别乱动啊,小心伤口裂开了,我这就去叫浅夕师姐来。”
说完就跑了出去,把还在药田里培植灵药的虞浅夕叫了回来。
虞浅夕把着暨晚的脉搏,还看了看他的眼瞳,开口说道:“嗯,比我预期清醒的时间还要早些,看来你的修为很是高深。”
暨晚看了眼墨白,墨白大致明白他想问什么,便说:“这位是浅夕师姐,你已经昏迷五天了,这几天都是浅夕师姐不眠不休的为你配制灵药,你才能苏醒过来的。”
自己虽是墨白所救,却离不开这位姑娘的医治,暨晚连忙致谢。“多谢浅夕姑娘的救命之恩,暨晚无以为报,惟……”
话未说完,虞浅夕就打断他。“我是医者,救人乃我的职责,你不必言谢,倒是你受了极重的伤,特别是你受过魔劫,神魂受创,若不小心静养,日后恐不能完全康复。”
言下之意自己受损的神魂能够恢复了?得知此消息,暨晚心里高兴了些,如此,自己就有能力与暨玦继续相斗,于是说道:“暨晚定当遵从姑娘嘱咐。”
虞浅夕略微颔首。“你现在全身不能动弹,是因我用药把你全身精血调至养护神魂,待神魂修复,自然便无事了。”又转首看向墨白。“墨白,这些时日,他仍需你的照顾。”
“是,浅夕师姐。”墨白心里其实不大乐意,但看着自己救回的暨晚已然清醒,却不想就此丢下他不管,应了那句半途而废。
于是,她除了睡觉,每日依旧守在暨晚床头,闲来就看医书,暨晚精神好点儿,就与他说几句话。
有一日,她从书中知道了一种传染极大的病症,名瘟疫,又可称霍乱,从口鼻入侵,戾气多种,各有其性,人或牲畜有不同感受,一旦染上,极易传播扩散,且染病之初直到死,往往只需几日时间,一病一药之到病已。
看到此处,墨白深觉危害太大,竟主动询问虞浅夕。“浅夕师姐,为何瘟疫一旦染上就能让无数人死去,难道没有办法预防医治吗?”
没想到她会问自己关于病症的问题,看来自己调教她的方法颇具成效,虞浅夕心中愉悦,为她仔细讲解。“瘟疫是一种呼吸就能感染的疾病,所以传播很快很广,人染上这种病,大多是外邪入侵,也有可能是一些牲畜所携,虽染上之人很难痊愈,但也不是不能预防和根除的。”
墨白听得认真,虞浅夕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若有人感染上需先隔离,然后在屋中洒上雄黄,挂上艾叶,就能预防瘟疫蔓延,然染上之人,要用连翘,青黛,贯众,血藤等排毒清热的药材,只要排出体内毒素,方有可能病愈。”
“这些都是些普通的药材。”墨白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可怕的疫症,无需珍贵灵药就能防治。”
虞浅夕继续道:“只要预防得当,其实根本不会感染。”
“我知道了,谢谢浅夕师姐。”墨白觉得她实在了不起,连瘟疫这般可怖的疫症,她都能轻松说出医治方法。
“好了,药室里的书你可随意翻看,不懂的就来问我。”虞浅夕瞧她对医道上有了些许兴趣,想她多看些,多学些,就算修为不行,至少还能行医救人,或许有一天还能跟随自己悬壶济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