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从饭堂拿了吃食回羲和斋,自她变成人后,不周山的弟子就把千城的膳食让给她负责,想着她与千城住在一处,如此也方便些。
将两个小菜和清粥从食盒里拿出,摆好碗筷,墨白就嚷嚷起来。“君上,吃饭了,我肚子好饿。”
闻声,千城才知道她回来了,便起身走到外间,坐到方桌前,揉了揉她的头发。“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去哪儿玩了?”
不能把自己钓鱼的事情告诉他,否则自己的一片心意让他知道就没了惊喜,墨白一边把筷子递到他手中,一边说道:“今天我可是做了好事救了一个人呢,是个魔族人,叫暨晚,好像是,是魔尊的儿子。”
“哦。”千城微笑。“没想到墨白懂得行善了。”
“君上不是这样教的么?”墨白一双绿眸忽闪忽闪。
千城往她碗里夹菜。“不论什么时候,都该存有善心,你做得对,只是,你怎么知道他是魔尊之子?”
得到夸奖,墨白高兴得乐开了花,就把怎么认识暨晚的经过告诉了千城,吃完饭又单独盛了一碗清粥。“君上,我要去一趟忘川泉,看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也不至于挨饿。”
“我同你一起去。”千城如是说道,一来,魔尊暨仲是自己挑选出来统治魔族的人,二来,若墨白所救当真魔尊之子,势必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否则不会逃到不周山来,他知道,自己坐镇于此,无人敢在这里放肆。
墨白提起食盒,高兴的挽着千城胳膊。“想来只要君上一去,他很快就能痊愈了。”
夜色微沉,两人去到忘川泉,而池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他们用术法在半空中点了一团火,四周景象变得清晰,羲灵,虞浅夕都在,自然,有虞浅夕的地方就有羲垠,见到千城,纷纷行礼。“君上。”
千城微一颔首,走到池边,看了看水里还未清醒的暨晚,一眼就瞧出他不仅受伤严重,且神魂受创,回首问道:“你们都认识他?”
虞浅夕摇了摇头,羲灵站出来回道:“君上,浅夕师姐看到池里有人便前来医治,并不识他,不过,我与大哥和墨白是认识他的,他是魔尊长子,名叫暨晚。”
果真暨仲之子,千城又问:“那浅夕,你可看出他的伤势因何而起?”
其实,虞浅夕从未有机会医治魔族人,所以只知暨晚神魂有创,却不知究竟为何,只能猜测。“他的外伤是与人打斗所致,而他神魂也有创伤,弟子惭愧,不能肯定其受创原因,但觉得他神魂受创似乎跟天罚有关,于魔族来说,应当是魔劫,不知弟子所断是否正确?”
不愧是一心扑在行医救人上的虞浅夕,在医道上的造诣极深,虽未诊治过魔族人,却能说得正确,千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他的确是受了魔劫,而且是第二次经历魔劫,是受劫之后才与人交手受伤的。”
天罚的力量一次强过一次,很多人一次都过不了就身死道消,魔劫亦是如此,而暨晚是第二次受魔劫,想来是经受了不小的磨难,而此时竟还与人争斗,羲垠惊道:“君上,你的意思是,有人趁他受劫时想加害于他,要他性命?”
“谁这么歹毒,趁人之危?”羲灵亦是不平。
千城负手,缓缓说道:“魔族未统,暨仲自立魔尊,然储位空悬,暨晚乃长子,有望为继,便有人想要除去他,使自己有机会为储君。”
羲垠毕竟皇室长大,虽无兄弟,却也明白一些宫伟内斗。“那就是他的兄弟所害了咯。”
虞浅夕忍不住说道:“不想竟是兄弟相残。”
千城不语默认,墨白愤懑。“害他的那个兄弟实在太坏了。”
“不过是被权力迷了眼。”千城拍了拍她的肩,神态柔和,继而转首对虞浅夕说道:“他神魂受创不宜久拖,否则难以痊愈,你且好好给他医治。”
“君上,我……”虞浅夕从未医治过魔族人,不知其体质是否有异,生怕自己会误诊。
“你大可放手诊治,有什么不懂尽可问我。”千城看向她,此番是为给她机会,亦是对她的认可。“而且,我相信你能做到。”
“是,君上。”得到千城肯定,虞浅夕有了极大的信心,三界唯魔界未定,因此,不方便去往,所以,千百年来,自己未能看诊过一个魔族人,甚为遗憾,而千城此番给机会磨砺自己,煞是感怀。
羲垠跟在她身后,满是献媚笑意。“浅夕姑娘,我来帮你。”
虞浅夕却不理他,羲垠只好讪讪的挠了挠头,她回转了身对千城说道:“君上,我想着人是墨白救回来的,她是不是该帮忙到底呢?”
一听完,墨白马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看向千城,千城心知虞浅夕是想借此让墨白学些医理,她是真心疼爱墨白,担心墨白不成器,可心里不舍墨白做不愿意的事,有自己,哪怕她一事无成也无所谓,况且,墨白体内有自己的混沌创世血脉,不存在经历天罚之事,修为深浅对自己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她一天能开开心心,自己也就高兴,遂道:“此事当问墨白。”
虞浅夕向君上提,本意就是让君上应下来,墨白便不会拒绝,否则那丫头哪里愿意,不想君上竟会如此回答,倒让自己有些诧异,只好试一试的说道:“墨白,人是你救回的,你理应负责到底。”
墨白躲到千城身侧,喏喏回道:“我又不懂得医治,如何负责?”
自己的心意她是不会明白了,虞浅夕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就喜欢她这只傻乎乎的猫呢?想到她这些年的一无是处,又想让她有一技之长,继续说:“不懂医治也可做些旁的,你看他一身的伤,是不是需要上药换药?有人看顾?”抬眼望了一眼千城,又想到些许。“难道君上没有教你,做任何事都不可半途而废?如今你只把他救了回来却放任不管,是何道理?是要枉顾君上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教导么?”
墨白略微楞了一下,想起千城对自己说过,做每一件事情都要持之以恒,从头至尾,方能有所成效,半途而废只会功亏一篑,就拿钓鱼来说,自己一心想钓一尾鱼来报答君上恩情,自己也这般做了,虽至今还没有钓上鱼来,却并没有要放弃的念想,自己遵循千城对自己教导,不想因为此事有违千城,思及此,抬头看向千城。“君上,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于心呢,我不要做一个半途而废的人,我这便随她去罢。”全然忘记自己在修行一道上时常偷懒,与半途而废无异。
想着也是好事,千城摸摸她的头。“去吧。”
果然抬出君上她就没辙,虞浅夕浅笑,朝千城行了一礼,就带着墨白去到池边,看向水里人事不省的暨晚,墨白暗自神伤,他伤得这般重,没有一年半载哪里好得过来,自己还要照顾他,定然要许久才能回羲和斋了,不能时刻在君上左右,真是想想都难受。
虞浅夕检查了暨晚的伤口,见肩胛上最深的那道口子虽未结痂,却也不再渗血,看了羲垠一眼,羲垠立马会意,从水里捞起暨晚,就把他扛到了虞浅夕的屋中。
不周山的人一有什么伤痛,就会到虞浅夕的房舍寻求医治,所以她的房舍颇大,有好几个房间可以供人居住。
安置好暨晚,羲垠就提出。“浅夕姑娘,这暨晚是男子,由你和墨白看顾恐有不便,要不我留下来吧。”
若事情都让他做了,那墨白还做什么?虞浅夕淡淡回道:“不劳公子,医者不分男女,如有需要,我自不会客气。”
话说到这份上,羲垠也不好没脸皮的赖着不走,只干干笑了笑。“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公子慢走。”送走羲垠,虞浅夕拿来药箱,用剪子把暨晚身上的衣服剪开,满身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胸口有一大团都是血肉模糊,墨白见了不由皱眉。“这该有多痛啊。”
虞浅夕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然后指着伤口对墨白说道:“你看,这里是箭伤,这里是刀伤,胸口处是灼伤,不同的伤要用不同的药才有效用。”又将分类好的药瓶交给墨白。“若是他处,伤口应用雄黄泡水进行清洗,不过这里是不周山,有忘川泉,他泡过忘川泉,只需对伤口敷药即可,刀伤箭伤要用金疮药,而灼伤则要用大黄,寒水石进行涂抹,大黄清热解毒,寒水石泻火,方能祛除火毒。”
药瓶上虽有明确标记,可墨还是有些无从下手,虞浅夕催促。“楞着干什么,快上药啊。”
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她刚才所说,然后仔细挑选对症的药,先把金疮药洒在了暨晚的刀伤箭伤处,再拿竹篾挑出大黄抹在灼伤的胸膛,最后洒了一层寒水石粉末在灼伤的伤口上。
虞浅夕看她做得还算不错,欣慰的点了点头。“以后就照此法每日为他上药三次,时刻观察他身体是否发热,如有任何异状,要立刻告知我。”
“那岂非不能睡觉?”墨白瞪大了眼,觉得真真一个苦差。
“我有空时,自会替换你,你也知道,他主要的伤是神魂受创,不能拖延,我要去给他配制灵药才能救治。”虞浅夕说完转身就进了药室。
墨白也理解,只能默默叹了口气,没多久虞浅夕就拿了几本书出来。“他伤势极重,万不可大意,若是无聊,你且看看这些书。”
墨白拿过来一看,一本叫百草集,一本叫千方丹,还有一本叫杂症录,都是医书。
其实,虞浅夕想让她了解一些简单病症,认识一些药材的药理用途,也算是让她学习了医道上的入门知识。
墨白悻悻的把书放到了一旁,虞浅夕并不逼她便去了药室,不多久,傻愣愣盯着暨晚的墨白十分无趣,看到先前的几本医书,于是拿了百草集来看。
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味黄连,旁边画了其模样,注明用途,取干燥根茎,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于呕吐,泻痢,高热,去肿,消渴,目赤有疗效……
又翻开第二页亦是这般,写得十分详细,不知不觉,一本百草集就被墨白看完了,没几日,千方丹和杂症录也都看完,虞浅夕又拿出几本医书给她,在照看暨晚的日子,墨白实打实读了不少医书,对一些药材也都有了基本的理解,有一天,虞浅夕把一只受伤的兔子交给墨白练手,她倒是还能医得过来,虽然花得时间久了些,可小兔子最后活蹦乱跳,完好如初,为此,虞浅夕高兴许久,认为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当然,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