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魔尊长子暨晚被流放魔渊,四子暨玦封为储君的消息很快传开,一些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并没有任何感觉,由谁统领魔族仿佛都与他们无关,而一些好奇的人们不禁唏嘘,长子暨晚乃魔尊发妻所出都落得如此下场,可想当中争斗惨烈,想来四子暨玦手段非常,如今才能坐上储君之位,而魔尊就此定下储位人选,亦是不想皇族再有争斗。
这天,暨玦屏退了所有侍女,随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多年来,他在储位争斗中绞尽了脑汁,耗尽了力气,这时候,是该卸下伪装,好好放松一下了。
自发现暨晚心系墨白后,暨玦就开始布局,原想着利用墨白一步步逼迫他离开储位争夺,后来想,若要没有顾虑的坐稳储君位子,还是要彻底的铲除暨晚才行,自己动手当然不行,虽说父亲乐见自己与他相斗,但自己明白,父亲心里始终偏颇于他,毕竟他的母亲是为了救父亲而死,在这一层上,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永远及不上他,可是,如果是父亲亲自动手,自己便没了任何的后顾之忧。
所以,趁暨晚刚回魔宫还未有所准备,这样的机会难得,于是心下一横,一做到底,由此,自己就可安然上位了。
在与墨白相处的几年时间里,深深的了解了这个女子的性情,她忠心且固执,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这样的人遇事决绝,若发现自己是负累,会不留余地的走向绝路。
然要如何让暨晚也同样踏上不归路呢?只有利用墨白刺激他,使他丧失理智,便油然发生了昨晚的事情。
先是在暨晚面前欺辱墨白,迫使暨晚癫狂,不会留任何退路找自己泄愤复仇,所有的一切都将暴露出来,从而令父皇愤怒,同时墨白受辱后心如死灰,知道了她是暨晚软肋,就生出求死之意,在父皇的怒火下,决然赴死。
只有墨白一死才能令暨晚失去所有理智,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就算杀死墨白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不会原谅,这无疑让父皇觉得被自己器重的儿子背叛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自然而然,暨晚就踏入了寻死之路,虽然最后父皇心软饶了他的性命,但他流放魔渊是永远不能回来了,与死无异。
这个计划有些冒险,却绝对是最好的办法,父皇众子之中只有暨晚和自己有能力领导魔族,一旦暨晚被拉下权力的舞台,父皇就只剩自己这么一个能扛起魔族的儿子,所以,就算父皇会因此恼怒自己,自己还是能稳稳的坐上储位。
这个位子,来之不易。
暨玦在屋子里肆意的笑着,他与暨晚早已斗得非死不能休的地步,所以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辛苦。
他一个人喝着酒庆祝,脸上是恣意的笑容,可是他笑着笑着,却忽然蹲在了地上,将头埋于双膝,仔细听去,竟是在嘤咛哭泣。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坐上的这个位子,难道不是应该开心吗?
暨玦自己问着自己,不知不觉中,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从墨白发上拿走的额坠,这个曾经自己为她戴上的额坠,泪滴型的鲜红宝石,就如一滴血泪,墨白的血泪。
怔怔的看着额坠自言自语。“墨白,我是储君了,可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定是你诅咒了我,是不是?”
此后,向来一脸不羁笑意的暨玦,再没了那种不羁的笑容。
魔渊,在距离魔都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如镜面的漩涡,便是魔渊的入口,是父神创世时遗留的一处秘境,进去那里的人从来没再出现过,所以,人们惊奇的发现那里是一个只能进没有出口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是什么样子,但它能进不能出的特性使得所有人都惧怕,后来直接演变成了流放罪人之地。
暨晚在被侍卫推进魔渊的时候,他紧紧抱住墨白,心里竟没有一丝害怕,或许,有墨白的地方,就是他的归地。
穿过连接魔渊的漩涡,再回首时,那里什么也没有了,暨晚发现,自己抱着墨白倒在了一条溪边,而他的身后,是一颗参天大树。
这里的天空竟是灰蒙一片,无日无月。
他后背落地,身上的伤痛令他不由龇牙,他却是慌忙撑起身子,查看有没有摔伤已经死去的墨白。
她是倒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并没有摔伤,暨晚心下稍安,将墨白放到自己腿上,自己则一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向身后的大树挪去,然后小心的将墨白靠在树身上。
此时,墨白脸颊和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并层层龟裂。
看向一旁的小溪,暨晚扯下一块青衫上看去还算干净的袖角,到溪边拧了水回来,小心的擦去墨白身上的血渍。
血渍一点点消失,每抹去一块血渍,就能看到其苍白的肤色,这是没有生气的象征。
可暨晚还是小心异常,生怕弄疼了她,一遍遍来回穿梭在小溪与她之间,为的是能以最清澈的水清洗掉墨白身上的血污。
他一边擦拭墨白身上和脸上的血渍,一边轻声低语,仿佛面前的人并没有死去,而是在与他说着情话。
“墨白,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青色呢。”
“以前我总不敢穿青色,我害怕你会因此想起千城君上,君上在你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你心里,有没有过我的位置呢。”
“墨白……”
空荡的山林里,始终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他有些累了,便和墨白一同靠在树身上,拉过墨白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却发现冰凉透了,并且开始僵硬。
他似乎又有了力气,面向墨白,不住的在她脸上,手臂上摩擦着,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就这样,他不知疲惫的一直揉搓着墨白的身体,防止墨白身体僵冷,或许在他心里,墨白根本没有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日,也许两日,也许更久,暨晚惊觉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原来,魔渊里是无日无月的,只有无尽灰暗的天空,连云都不会在此停留。
对于他来说,什么样的环境都无关紧要,只要他还和墨白在一起,看向怀里的人,轻声细语。“墨白,听说这里来过好多人,可我觉得这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真好。”
“一直待在这里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等我伤好些,我就带你四处看看好不好?”
一个人是孤独,孤独背后是空虚,一个人的日子久了,或许真的就疯了。
当然,暨晚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有墨白陪着他,他常常拧着溪水为墨白洗脸,近乎无间隙的给墨白揉搓身体,他的所作所为似乎真的有用,墨白的身体一直保持着进来时的状态,这无疑会让暨晚更加不遗余力的做着这些事情。
姞菱在离开魔都后四处游荡,她,又成了一个人。
她没了思想,没了目标,漫无目的犹如行尸走肉,飘飘然穿梭在魔界各个角落,她不是不想回天界,回天宫找自己的兄长羲垠,可惜偌大的天宫,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离世,而自己的父亲是天帝,他为了他的权柄,为了他的天帝位子,他不禁利用自己,借机囚禁与他一起统一天族的兄长,而他的兄长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根本没有野心,他要的仅仅是世间苍生安享太平。
为什么同是父神之子,性格却全然不同,他们身上都背负着父神留下的使命,千城君上始终在这条路上默默坚守,而天帝呢?他看到权力后竟忘记了一切,甚至将自己的兄长视为眼中钉,想方设法要除去他,最终将他囚禁在了屠灵塔内。
小时候,姞菱生活在毫无温情的天宫,后来被父亲利用送去不周山生活,而今自己百年心血又付之东水,唯一的幸福时光,只有在千城君上膝下时的成长,所以,自己才会把千城君上的使命当做自己的信仰,并且努力的想要实现,只是那太不容易,太遥远了,似乎自己永远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做到。
姞菱觉得自己好累,望着不周山的方向,想要回到那里寻找依靠,可是怎么也迈不出步子,要知道,君上是被天帝囚于屠灵塔的,为什么自己会是天帝的女儿!自己怎么还有脸回去不周山?!
在无垠的荒漠,姞菱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漫天黄沙中,是无助的少女,在悲凉哭泣。
“君上,对不起,或许我永远都无法捍卫你的使命了,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证明你认为对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好累……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难道就此颓废吗?忘却曾经千城君上赋予自己的一切?
有个声音在心里问着自己,姞菱知道自己不愿,也不甘抛却千城对她的恩情。
当初追随暨晚,是因为暨晚对君上承诺过,若他成了魔尊,定会永世与天族修好,所以,他是能证明君上所为最好的人选,可是,他已经被流放魔渊,永生不能再出来了。
那么,还有谁能帮助自己完成心愿呢?姞菱想啊想,想得脑袋生疼,久久后,她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站了起来,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了。
或许离开天界的时间太久太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母族,自己的母族曾经在天界也算是一个强大的部族,否则天帝也不会为了拉拢母族而娶了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祖父也成了他的重臣。
天帝是使了手段才使自己的母族臣服的,说明自己的母族并不甘心成为他的臣下,想到这里,姞菱觉得似乎找到了出口,不再困于此地,她要离开这里,寻找实现心愿的另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