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到世界都坍塌了,如一个无助的孩子般不知该怎么办,嘤嘤抽泣。
轻轻的将墨白搂进自己怀里,就那么轻轻的抱着,没有任何言语,仿佛抱着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只要自己稍不留意,就会碎裂开来。
痴傻的神情,是的,痴傻了。
暨玦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就快达成,可心里却隐隐难受,自己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切都朝着自己的计划发展着,竟还要难受?自己就快是储君了呀。
不想再被这种情绪左右,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已经死去的墨白。
暨晚的行为在魔尊眼里,简直是令他恼怒不已,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伤心难过到如此地步,一声大喝。“够了!你是我暨仲之子,没有资格流泪。”
声音打破这一刻宁静,似乎影响了暨晚与爱人的相拥,他皱了皱眉,有一丝怒意,却小心的将墨白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墨白,我说过,谁对你无理,我就要谁生不如死,即便是我父亲,我也要他为之付出代价。”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已经离去的墨白能够听见,最后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再回过身时,暨晚血红的眼睛仿佛已变得漆黑一片。
没有任何言语,却是周身灵力尽都释放,只一个幻影,闪身就到了暨仲跟前。
暨仲眼角抽搐,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动手,随即一个法诀弹出,一面光盾挡在自己身前。
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胆敢对自己动手,忤逆自己,自己的儿子又怎样!一样该死!
浑厚的灵力施出,在他身周形成了比夜色更浓的黑色烟雾旋风,此时,黑色的烟雾旋风就是暨仲,暨仲就是黑色的烟雾旋风。
而暨晚的眼中已全然漆黑,似乎比这黑色的旋风还要浓烈,根本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只能看到他与这黑色旋风的激斗。
黑色的旋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是一种毫无章法般的轨迹攻击着,速度快到人只能看到其黑影晃动。
毕竟实力悬殊,不多久,暨晚就被黑影裹入其中,黑烟继而散去,他已然全身衣衫破裂的趴在地上,在暗淡的月光下,仍旧能清晰的看到他青衫下一道道触目的血痕。
暨仲负手而立,愤然的看着地上的人,神情复杂,而暨玦整个过程中都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仿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仿似又一切与他无关。
此刻,暨晚的眼睛已经恢复清明,只是眼里的哀戚神色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他嘴角噙着血,艰难又倔强的抬起头。“父皇,你杀了墨白,你为何要杀了她!”
还敢质问自己,暨仲伸手,一条通红的法链甩出,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
沉闷的痛呼声,伴着法链的力道,暨晚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来,并不住的抖动着,想必这一链子在他身上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心中终于生出一丝不忍,暨仲的眉拧在了一起,遂瞥了眼暨玦,不管他今晚的手段是否卑劣,但确实很成功,成功的将暨晚逼入了死路,成功的让自己进退两难。
杀了暨晚?暨仲终究做不到,就算他背弃天伦要刺杀自己,可他依然还是自己与尤离的儿子,那该如何处置他?
从轻,自己是魔尊,难道任由自己儿子忤逆背叛自己?若传了出去,自己以后要如何治理魔族?怕是谁都敢生了反叛之心。
难就难在,今晚他的罪责足够让他死上百次,可自己却是怎么都下不了手杀了他,杀了自己与尤离的血脉。
这一刻,静默,在暨仲两难的决断中。
另一边,姞菱一路绞杀阻拦她的侍卫,夜幕下她一身白色长裙染尽鲜血,手中红菱在勒死最后一名侍卫后,她终于冲到了暨玦相邀暨晚的院落,然她看见的却只是落幕。
夜色下,满地狼藉的落叶花草,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暨仲做出最后决断,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暨晚,语气缓慢。“暨晚忤逆亲父罪无可赦,念其母曾舍身相救,可免去一死,但死罪难逃,即刻流放魔渊。”
魔渊,是魔族流放罪犯之地,只有入口,没有出路,魔尊虽饶了他的性命,却近乎给他判了死刑,因为他,再也无法回来了。
“哈哈。”躺在地上的暨晚笑了两声,仿佛这一刻得到了解脱。“这样也好。”
随后翻过身子,一步一步往墨白的方向爬去,每移动一下,身体上的伤就传来剧痛,他咬紧牙没有吱声,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拦他到墨白身边。
直到这时,姞菱才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墨白,一时间,她似乎什么都明白过来,墨白死了,所以暨晚理智尽失,才使得魔尊动怒要流放他。
转首,看了一眼暨玦,这个始作俑者,今晚,他究竟做了什么,竟令墨白身死,暨晚流放!
自己百年心血化为乌有,姞菱苦笑,眼眶里却盈着泪水,可是,暨晚和墨白毕竟是自己挚交好友,他们三人相交几百年,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一人身死,一人流放,只有自己还孤独的在这世上,以后,自己的信仰又该如何实现?
暨晚终是爬到了墨白身边,姞菱也缓缓向他们二人走去,蹲在他们身旁,看着紧闭双眼的墨白,还是忍不住问道:“墨白,为什么会死?”
一心只有墨白的暨晚这才发现了来人,却并不答她,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姞菱,对不起啊,我不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了。”
姞菱闭上眼,泪随之滑落,对于这样的结局,她永远也想不到,心中竟开始埋怨。“君上,为了这天下苍生,当初你束手就擒值得吗?你想要护住墨白,可是你看,墨白死了,你心爱的她死了,这便是你要的结果吗?”
很快,就有几名侍卫赶来了这里,他们是来押解暨晚的。
其中两人架起暨晚,可暨晚紧紧抱着死去的墨白,势要与她一起一般,无奈,侍卫只好向魔尊投去询问的目光,暨仲点了点头,同意了。
今后,他再见不到这个儿子,算是全了他最后的心愿罢。
在架上囚车的时候,暨晚再次回头,他这一生有愧于三个人,除了墨白和千城君上,就是姞菱了,嘴唇微动,却无声。“对不起。”
他们已经隔得很远,但姞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在跟自己道歉,为了这耗费百年却无功的时光,可是,墨白已死,他也流放,自己还能怨怼他什么?
姞菱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暨晚明白她没有怪自己,或许因为他们之间几百年的生死交情。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正是姞菱之前交代霜莛的子时,待霜莛赶来时,她看到的是暨晚被关进了囚车,怀中还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心没由来的感到恐惧,她看向院内的人,姞菱蹲坐地上全无神采,暨玦站立一旁面无表情,而暨仲负手而立,神色难辨。
她连忙跪在暨仲跟前,小心问道:“父皇,暨晚为何会在囚车里?这是要把他押去哪儿?”
暨仲不禁抚额,羌禾部落刚刚归顺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日后该如何稳定羌合的民心?这又将是一个难题,于是,他亲自扶起霜莛。“暨晚谋刺于本座罪无可赦,本座将他流放魔渊,已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霜莛瞪大眼不敢相信,她嫁入魔都还未大展身手,自己的丈夫就被魔尊流放,这不仅是难以面对自己的部落,且自己已心属于他,今后他们将天各一方,永生不能相见了,这是政权联姻的悲剧吗?还是自己在期待未来生活的时候,给自己猛烈一击的天意弄人?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囚车里暨晚抱着的女子就是墨白,而且已经死了,他连流放魔渊都要带着这个死人,可见墨白在他心里无可比拟的位子,但自己的心依旧会痛,自己依旧心系于他呢。
没有说话,霜莛脑中已百转千回,一是担忧母族未来,二是惋惜自己的命运,有些木然的站在那里,只听魔尊说道:“你放心,本座不会亏待羌禾部落,你仍旧是魔族的皇妃。”
霜莛心里一声冷哼,自己这个挂着空壳的皇妃称号还有何意义?但是为了部族,却还是只能跪地谢恩。“谢父皇。”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定要认清形势,学会低头,这是霜野教给她的,也是她学会保全部族的方法,正是霜野在魔尊面前低头,所以羌禾部落依旧由霜野统治,臣民依旧可以过着以往一成不变的日子,没有任何损失和伤亡,唯一的不同,只是他们的首领向魔尊低了头,换来了他们平和的生活。
霜莛默然的回了重宇殿,往后,她心爱的暨晚再不能回来,她又远离了部落庇护,将一个人独自生活在魔宫。
姞菱也离开了,并且永远不想回来,对于魔族,她没有任何留恋,墨白死了,暨晚流放了,在这魔族,她已经不再有任何朋友,她该何去何从?
庭院里,只剩下暨仲和暨玦,父子俩对立而视,许久,暨仲开口。“你,赢了。”
说完后化作黑色烟雾离去,对于此,他心里有稍许难受,其实,他虽想选出最适合的储君人选,却因为尤离,他始终对暨晚寄予厚望,但这个儿子却令自己失望之极,为了一个女人都能理智全无,将来即便坐上魔尊之位,也难有大为,他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一败涂地,还好,他只是败在了储位争夺的路上,没有败在那些虎视眈眈,窥视魔尊至高权力的人手上,算是最后一丝欣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