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绝谷最里面继续往下走,曲径通幽,能看到一个小山谷。山谷不过两亩地大小,四周陡峭的悬崖高达数十米,哪怕夏日白天的时候都有好几个时辰看不到太阳。谷中有一处凤凰王朝风格的建筑。竹木篱笆围成的庭院,屋顶铺着茅草的三间房。一名身穿凤凰王朝儒生衣着的人正在庭院中读书。在庭院的外围,每隔十米左右都有一名赫连部武士站岗。
赫连部的高级将领们走近庭院。读书人自顾自读书,没有任何反应。
走在最前面的贺拔泰正要继续前行,离他最近的站岗武士举起带鞘的刀挡住了他:“将军请留步。我们奉大汗的命令在此保卫王子殿下,任何人不得进入殿下的居所,以免危害殿下的安全。”
贺拔泰停步,向读书人喊道:“殿下!赫连部遭遇大难,我们需要您出来主持大局!”
读书人像没听到贺拔泰的说话似的,继续读他的书,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贺拔泰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齐齐单膝跪倒在地上,双手抱拳:“殿下,请您为赫连部做主!”
读书人头也没回:“你们都回去吧。现在赫连部的汗是赫连铁力,赫连部一切大小事务自然由大汗做主,你们只要忠心耿耿为大汗办事就行了。至于我,我只想在此读书,静静了此残生,别无他想!各位请回吧。你们来见我的事情如果被我弟弟知道了,对你们,对我,都不好!”
阿伏干颤抖的声音说道:“殿下,大汗发生了一点儿意外,不知所踪了!现在赫连部是群龙无首,危在旦夕啊!所以,我们才来殿下这里寻求帮助!”
这位读书人当然就是赫连铁力的亲哥哥赫连真金了。赫连铁力一开始继承汗位的时候并未囚禁赫连真金。但赫连真金在某些大事上总与弟弟意见相左,他又在部众中有着很高的威望,最后赫连铁力只好把他软禁在奇绝谷中。
赫连真金掀起一张纸刚准备翻书,听得此言,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大汗出什么事了?我又能帮你们什么呢?”
阿伏干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向赫连真金叙述了一遍。听完讲述之后,赫连真金站了起来,转身对着众人。
见到赫连真金的面容,大家有些震惊和心酸。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两鬓已经花白。因为在这山谷中见到的阳光少,他的脸也显得苍白没有血色。他似乎不敢相信阿伏干的话,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阿伏干只好再讲了一遍。
赫连真金叹了口气:“无非是固守待援还是突围逃生,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是吧?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比上面的这两条路都好!”
众人一听此话,心情都瞬间激动起来:“还请殿下赐予我们妙计良策!”
赫连真金的目光依次从每个将领的脸上扫过,冷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计策,但不是无条件的。我向你们提出一个要求做交换,可以吗?”
众人简单地用眼神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贺拔泰代表众人向赫连铁力说道:“殿下有什么要求,还请明示!”
赫连真金抬头看了看四周那高耸陡峭的崖壁,叹道:“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大汗把我关在这个地方这么久了,我想去外面走一走,不算过分吧?”
众人又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贺拔泰道:“殿下的这个要求很简单......”
一名服饰与别的守卫不同的战士开口说话了,这些高级将领一眼就看出他是这群卫兵的队长。只听队长朗声说道:“这个要求不可以被满足!大汗有令,除非大汗亲临此处宣布口谕,殿下才可以走出这座庭院。否则的话,殿下在庭院里好好呆着,我们是殿下的守护者;但殿下如果想未经大汗允许走出庭院,那我们不能保证殿下的生命安全!”
赫连真金哈哈狂笑,双手一摊:“谁说我提的这个要求很简单的?看来也不简单吧!我如果未经大汗的允许走出这个院子,他们就会立即杀了我!大汗的这个命令,你们都不知道么?”
贺拔泰面露尴尬之色:“对不起殿下。大汗的这个命令我们实在不知。”
赫连真金笑毕,脸上恢复了常色,向众人挥了挥衣袖:“不知者不怪罪。既然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无法得到满足,那你们请回吧!”
仆固忠请求道:“殿下,赫连部眼下遭遇困厄,您身上流着先汗的血,是我们赫连部的主人,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赫连真金重新坐到他的位子上,背对着众人,拿起了书,声音平和但态度坚定:“我的交换条件已经跟你们说了。我提的不过是个很小很小的要求而已!你们却满足不了我!那真的没什么可谈的了。另外,赫连部的主人是赫连铁力,不是我!您这么说,不怕大汗听到了会生气么?”
之后,众人继续劝说。但任大家说得舌灿莲花杜鹃啼血,赫连真金不再理会他们了。
“怎么办?”贺拔泰看了看各位将领。
“相比我们提出的固守和突围,殿下说他有更好的计策。我真的很想知道还有什么计策!”仆固忠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但还是没想出来这除了固守和突围之外的第三条路在哪里。
斛律辉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开口了。他揶揄仆固忠道:“你当然想不出了!你的聪明程度能跟身上流着大汗血液的人比吗?”
阿伏干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呀!殿下不能走出那个庭院,他就不说他的计策!但没有大汗亲临现场下令,守卫又不愿放他出来!这可怎么办?”
仆固忠的脸上杀气瞬间闪过:“看来,只有这样了!不过以后大汗追究起来,这个责任要大家一起扛!可不能赖在我一个人身上!”
贺拔泰眼睛一亮:“怎么做?你说说!”
仆固忠轻声向众人透漏了一下自己的计策。短暂的沉默后,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仆固忠走到那名队长面前,笑道:“真的必须要大汗亲临现场下令,你才可以放殿下出来?”
卫兵队长并未因为仆固忠是高级将领而胆怯,不卑不亢地说道:“必须得如此。另外还请将军退后一步。您离这院子已经很近了!大汗也有明令,如果有外人接近庭院,我们也不能保证接近者的人身安全!如果我们不按照大汗交代的办事,会掉脑袋的,还请将军体谅我们的难处。”
“好,好!给你们的工作添麻烦了!”仆固忠一边微笑,一边退后。
电光火石之间,仆固忠忽然拔刀。刀光一闪,猝不及防的卫兵队长的一颗头颅被硬生生斩落在地。鲜血如喷泉一样从砍断的颈动脉中涌出,喷了仆固忠一脸,让他看起来如狰狞的魔鬼。
仆固忠用血淋淋的钢刀指着地上的无头尸体,用恶狠狠的声音警告其余的卫兵:“你们给我听着!谁敢阻拦殿下走出这庭院,就是这个下场!你们怕大汗砍你们的脑袋,就不怕我随时也能砍掉你们的脑袋吗?”
卫兵们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还有人忽然用双手捂住了眼睛,结结巴巴的声音叫道:“哎呀,我......的眼睛!怎么......怎么突然一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名卫兵生动的表演让好几个刚目睹了杀人场面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眼见仆固忠杀死了卫兵队长,赫连真金心里有底了。这一次他放下书和走路的动作都很迅速,很快就站到了众人面前。他的眼睛闪着光,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主动向众人发问:“既然赫连铁力生死未卜,那赫连部的事务就由我来主持,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就是请他来主持大局的,自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渴望殿下出来主持全局,带我们走出目前的困厄!”
赫连真金冷笑着追问:“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们,我的方法比你们方才提到的固守和突围两种战略都要高明!但是,我做出了部署,你们能保证服从我的命令,确保执行吗?”
好的计策要发挥出效力,关键在于执行。众人都是高级将领,自然知道这点,立刻答应:“我们当然服从殿下的命令!”
赫连真金再进一步:“我今天违反了赫连铁力的命令走出这个禁地,他就有了随时杀我的理由!为了我的自身安全,我要求你们对长生天发誓,绝对遵从我的命令!而不是仅仅口头上说说!”
赫连真金今天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他向大家提这个要求以保全他自身,似乎也无可厚非。
大家有些犹豫。草原人对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看得很重,发了誓就要绝对遵守。
一名士兵气喘吁吁过来汇报:“各位将军,谷口外的三部联军又有异动!我们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将军出面!”
“我出去一下。在第一线守卫的是我的部下!”军情紧急,斛律辉匆匆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看起来局面又要恶化。赫连真金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服从我,我也不勉强你们!请回吧!”
“好!我们向你宣誓!”形势逼人,大家不好再犹豫下去,纷纷跪倒在地向长生天起誓!
大家发完誓起身之后,赫连真金哈哈大笑:“你们既然已经宣誓绝对服从我的命令,那么从此刻起,我就是你们的大汗了!你们要对我效忠,忘掉赫连铁力!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和全赫连部的部众走出困境的!”
然后赫连真金特意盯着仆固忠的眼睛:“你违背赫连铁力的命令杀死守卫队长的事情,我已经赦你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