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空巷,夹道欢迎。
仍歌坐在客栈窗边,看着主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百姓脸上全是期盼和敬仰,完全看不出其中正酝酿着阴谋。
吱呀一声,苏轻揉着眼睛推开门,懒腰伸到一半,看到他连话都不会说了:“仍仍仍歌?”
仍歌抬了抬茶杯:“早呀轻轻,睡得可好?”
苏轻俏脸一红,挪到他旁边落座,心道幸好她已经洗漱过了。
“仍歌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仍歌给她倒上茶:“忙了这些天,今日可算是清闲了点,想着好久都没见你,便来了。”
他动作行云流水,苏轻看着看着便痴了。
“轻轻?轻轻?”
“啊?”苏轻惊醒,“怎么了?仍歌你刚刚说什么?”
仍歌无奈重复:“前几日见你似乎受了些伤,现在好了吗?”
苏轻愣愣,很快反应过来:“早就好啦,你让人送来的药膏效果很好!”
其实只不过是脚腕撞了下,她明堂山小霸王被师父师兄摔打着长大的,那点小痛连伤都算不上。不过她没想到那天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仍歌就注意到了,还专门让人送药过来。
“有效果就好,”仍歌放了心,“那七宝碧清膏不仅对跌打损伤有奇效,对女子养颜也是极好的,等你用完我再让人给你送来。”
苏轻挠挠头,她从小跟在师父身边,虽然没学得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但眼力还是有的,那药膏用来养颜可就浪费了。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算是对仍歌了解不少,知道直接拒绝最后被说服的肯定是自己,于是既不同意也不多说,转开话题:“你今日既然难得清闲,怎么不好好休息?”
仍歌抚了抚宽大袖子:“这不是正在休息吗。”
苏轻仔细品了品这句话,继而悄悄红了脸。
仍歌嘴角带笑,装作没有察觉:“京中有家老字号虽然名声不显,且每月仅在初六开门,但味道确实有底气。”
“今日宁王入京城中热闹非凡,店中想必客人不多,正好带你领略一番人间至味,轻轻意下如何?”
苏轻双眸一亮:“有底气有个性的美食我也算尝过不少,不过能让仍歌你这么推崇,想必这家店确实有独特之处。”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端起茶杯一口干掉,兴致勃勃,“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就走了,”仍歌起身示意,“那家店在城南隐蔽处,距离不算近,现在出发乘马车,到那里也就该用饭了。”
苏轻嘿嘿一笑,进了马车还是忍不住羞涩地为自己辩驳:“其实平日我都起得很早。”
她忐忑地看了眼旁边如玉的公子:“昨晚是棋逢对手,起了好胜之心才回来得晚了。”
仍歌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对手是谁,“只要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就好。”
苏轻面颊又渐渐粉了,马车外不断传来人群的嘈杂声,她耳中却只有身边公子温和的嗓音。
跳下马车时她意犹未尽,不由得感慨:“跟仍歌待在一起可真开心。”
同尘牵着缰绳,闻言余光不自觉分给她一点。
仍歌轻笑,收回虚护着她的手臂:“与轻轻在一处确实难得轻松。”
不知为何,苏轻心中生出些酸涩,还没等她想出这是为什么,已经在仍歌的带领下入了那其貌不扬的小院子,视线一暗,便被院中的光景吸引了全部心神。
院中香气怡人,摆着各式闻所未闻的木质仪器,每台仪器都有两到三人专注其中。十几台仪器中只有一条弯曲小路供他们行走,通往另一端的大堂。她再抬头一看,才发现顶上悬着大块浅色丝绸,将整个院子覆盖,也遮住大半光线。
苏轻觉得眼睛有点不够用:“这是在做什么?”
“制香。”
“制香?”
“对,”仍歌一边解释,一边护在她身侧,挡住偶尔飘到小路上的飞尘。
“时人多用香料作为熏香涂敷,却不知诸多香草用来烹饪更佳。这家店虽然没挂牌匾,但其实有店名,唤作添香,已有百年历史,经历世事变迁,味道虽不断变化,却有一点从未改变。”
苏轻道:“想必这一点就是添香异于别家之处。”
“没错,”仍歌颔首,“添香中的菜肴,除了香料再无其他辅佐,店中一点一滴也都与香料脱不开关系。”
此时他们已经入了大堂,苏轻仔细一看,果然见到不论桌椅装饰,要么由香料木材打造,要么经过特殊处理,鼻尖嗅不着任何异味,就连仅有的几位客人桌前摆着的饮品,也都是由满身馨香的侍女从井中打上来的井水。
“添香之名,不在外,在食客心中。”仍歌叹了口气,“可惜……”
她偏头疑问。
仍歌摇头,笑道:“罢了,不谈别的。这次菜肴是幼羊,轻轻可以尝尝看。”
两人在桌上落座,自有侍女为他们奉上纯净的井水、刚出炉的香蒸羊肉和一叠青葱小菜。
苏轻心中惦记着今日仍歌不同寻常的反应,本以为自己会食不知髓,却没想到这羊肉极嫩,入口又唇齿生香。
她心中惊愕,面上自然也表露出来,仍歌于是笑了,他指指那白玉盘上的青菜,示意苏轻品尝。
苏轻于是又差点吞下自己的舌头。
“添香每月只上两道菜,一荤一素,牲畜从小用香料植株喂养,且烹饪时只取用最精华的部位,素菜则仿开水白菜做法,取尽无数香料和对应肉食的优点。”
舌尖享受着无与伦比的美味,苏轻眯起眼,咽下口中青菜后不由得称赞:“仍歌,你懂得可真多。”
仍歌轻笑出声,又为她夹了筷子羊肉:“不过是见得多了。”
此时两人俱沉迷佳肴中,气氛正好,苏轻一抬头却看见同尘快步从外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个瘦弱男童。
苏轻心里一跳,唤道:“仍歌……”
仍歌原本侧对门口,闻言看去,微微皱眉。
添香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入了店便只是食友,因而基本都不会带侍从进大堂。
同尘跟在他身边十五年,对这些事情比他自己还熟悉,不可能明知故犯,除非不得不这样做。
再看那男童,虽面生却与王璐涵有三分神似,他心中有了猜测。
正想着的时候,同尘已经带着男童到了他身前。
“公子。”他凑近仍歌耳边,却还是语带犹豫,显然是顾及苏轻。
仍歌摆摆手:“轻轻不是外人,直说便好。”
“是!”他应了声,接着道:“这位小公子自称姓王,拿着您的贴身玉佩,硬要见您。”
仍歌挑眉,他只见那男童手中握着东西,却没想到是玉佩。
男童看起来十岁左右,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玉佩,闻言询问:“你是西家公子?”
西家这代有数名公子,但行走在外皆以排行相称,而能被称为西家公子的,仅有仍歌一人。
他似乎被男童的紧张感染,身姿不由更直挺,沉声应下:“我是。”
男童咬牙,露出那祥云白玉和发白的指尖,噗通跪下:“求西公子救我姐姐!”
苏轻几乎停了呼吸。
仍歌腰间本有两块玉佩,今日见面却仅剩其一,她原以为是不慎丢了,如今看这形状光泽,哪里还有不懂?
即便是她也知道男子赠贴身玉佩与女子是什么心意,她脑中乱成一团,只愣愣地坐在那里看仍歌扶起那男童,听他们急切交谈,跟着出了添香进了马车,连手中乌木筷子都忘了放下。
待片刻后到了地方出了马车,她看清与那娴雅坚贞的女子对峙之首,脑袋又是一轰——
怎么会是他?
那王璐煜不是说想强抢他姐姐的人是宁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