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如今手握兵权,底下良将虽然不多,却个个身经百战,又有“战神”名号在身,可算是春风得意。
不过他也没昏了头脑,今日正是“宁王入京、天子相迎”的时候,即便心中焦急,想着威逼利诱也要这王家嫡女带回去,却也记得带上面具掩藏身份,率十几个亲信闯进了王家姐弟安身的小院后,才摘下来露出真容。
他原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结束。
虽然前两天夜访得到的结果并不满意,但今天以武力稍加胁迫,不愁这王家小姐不顺他心意。
王家从前确实辉煌,但如今落魄至极,无人撑腰,即便王璐涵再如何拖延时间,也不过徒劳。
他都打算好了,待她入了王府就封个侧妃之位作为补偿。
可为什么她会与西家三代嫡子有牵连?为什么,西仍歌会带着苏轻出现在这里?
见到那娇俏女郎的瞬间,宁王心中一虚,下意识就要抬手重新带上面具。
可惜为时已晚,女郎早已看清他的面庞。
苏轻心里乱哄哄的,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知道很乱,想离开这里。
一阵风吹过,两根乌木筷子掉到地上,她消失在原处。
仍歌顺着声音低下头,拾起那两根尤带余温的筷子,再直起腰,院子里哪还有那些黑衣蒙面人的身影。
他斯条慢理将两根筷子用帕子包起,收到宽袖的暗袋中,面上似乎带了点苍白,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友人年幼,礼数不足,还望王家姐姐海涵。”
眼见那宁王终于离开,王璐涵不自觉松了口气:“我还要多谢那位小女郎呢,若不是她,今日怕还要生出事端来。”
她引着如玉公子入室落座:“幸好仍歌准备充足。”
仍歌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也是王家姐姐聪慧过人,牵制住宁王,才让我这些安排派上用场。”
王璐涵苦笑摇头:“只不过是从前听到的一点传闻,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有点用了。”
仍歌喝了两口茶,稍稍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挑眉:“原来如此。”
他心中略有猜测,能让宁王心甘情愿冷静下来听的,必定与他切身利益有关,极有可能是皇帝或先皇时期的皇室辛秘。
他也没过多询问,换了话题:“虽然有些偏差,不过最终与计划也算相差无几。府中早已备好清净院落,各式书籍医师厨娘也已安排好,只待姐姐收拾妥当便可入住。”
王璐涵眼中一亮,“我姐弟二人没多少家当,只有些祖传兵器和几箱书及随身衣物需要带走,几个奴仆半天时间就足够。”
她迟疑片刻:“不过,刚刚那位女郎,不要紧吗?”
他们说是合作,实际上如今仍歌是西老太爷下首位,王家却枝叶凋零,更像是依附。她看得出那小女郎将仍歌放在心上,也看得出仍歌对她不一般,之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难免有些担忧。
——若非情不得已,谁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可要连这寄人篱下的日子都没法过安生,那可就太糟心了。
仍歌放下茶杯,嘴角微勾:“王家姐姐不必担心。”
却不再多说。
王璐涵于是放下心来,他都不在意,她还多想什么,快些收拾行李搬到西府,躲开宁王人手才是正事,免得宁王从她所说辛秘中回过神后起贪心,从她这边深挖。
“搬迁事务繁杂,就不多留你了。”
仍歌从容起身:“告辞。”
他打开厅堂大门,却见一大一小两人各站一边,泾渭分明。
大小两人听到声音同时回头,见他出来,没有外人在场于是不再演戏的王璐煜朝他拱手,面上虽然冷淡礼数却一点不落下:“多谢西大哥相助。”
仍歌笑吟吟扶起他,略作寒暄才道别离开,扶着同尘的胳膊上了马车放下帘子,他长呼一口气,根根分明的白皙手指抚了抚胃部,一边掏出青瓷小瓶倒出养胃药丸,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管茶水早已凉透,直接吞了药丸仰头送下,片刻后面色慢慢红润,这才终于缓过劲来。
他身子本就弱,平常饭后都要服用养胃汤精细地养着,今日为了做戏全套,饭还没吃完就上了马车,更命同尘将车赶得飞快,难免扛不住。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小桌,嘴边带着笑:“不知那边如何了。”
梦中的此时,隐藏身份的宁王已经与苏轻互生情愫,虽然还未戳破,却也心意相通,而他与苏轻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至于现在嘛……掌控人心这一技能,他练了十五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倒是宁王这副模样,仍歌眯起眼,突然笑出声。
宁王的一片深情,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他从来不信命,更清楚那所谓“天”“神”的说法不过是用来愚民以便统治的手段罢了。
明知王璐涵的军事才能对他的重要性,却还是选择追着苏轻离去,皇室可从没有蠢人,或者说,皇室中的蠢人可坐不到这个位子。
宁王,是什么时候知道苏轻真实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