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司马黛又是惊愕,“你怎么会来这里?”
钟会阴沉着脸走到她面前,目光却是直直落到她旁边的人身上:“费大将军,好久不见……”
司马黛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叫道:“你是费祎!”
费祎却不看她,手中的剑尖已经抵在钟会的喉间:“你竟敢来。”
“为什么不敢来?”钟会瞥了一眼床上的董允,似是冷笑了一下,看着费祎一字一句的说道,“费大将军,别忘了这里可是魏国,你的几万大军在这里可起不了作用,更何况,他的尸体你还是要带回去不是吗?”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费祎寒气逐甚,似是要把钟会吞噬。
钟会把他的剑轻轻一拨,闲庭信步般走到他跟前:“你以为我会只身前来?”他轻笑着低声对着费祎说了句什么,费祎脸色立白,过了好半晌,才收了剑,走到床前,抱起董允的尸体便钻进雨幕。
司马黛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床,低下了头:“为什么你要杀他?”
钟会方才还是阴骛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笑容,他走到她跟前,用手抬起她的脸,声调有些怪异:“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司马黛被他的语气憋的有些难受,可是却无力辩驳,说他是她的朋友?说他喜欢她所以不能杀他?这些理由,连她自己也不能接受。
“钟会,你还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你考虑过后果吗?”司马黛有些无力,她越发觉得钟会可怕,不禁有些瑟缩着往后退。
“什么后果?区区一个董允,死了便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怪就怪他太蠢。”钟会步步紧逼,笑容让司马黛觉得分外陌生,“我说过,我不希望别的男人近你一步,否则,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说着便要拉起司马黛的手,却被司马黛甩开。
“不要碰我……”
钟会眼里的寒气愈甚,却只是嘲弄地看着司马黛:“你以为我还能纵容你到什么时候?”他拍了拍手,随后进来两个人,钟会嗤笑一声,“带四小姐回府。”
司马黛还来不及挣扎,便被架上了马车。
钟会看着雨幕中马车慢慢的驶离视线,然后扯起一个笑容,看向身后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慢慢的火势变大,把整个村子都包围起来,火光映照着他的眼眸里,闪耀着毁灭的力量。
司马黛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冬天临近时,她又瘦了一大圈,好在衣服穿的厚,别人也看不出来。人参丸快要吃完的时候,阮籍便会差人送新的过来,无论寒暑,从未断过,有时比她自己还记得清楚,司马黛索性就断了日常的汤药,只吃丸子,如此司马昭也没有反对。
“悍妇,你又在干什么?”裴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摆弄花草的司马黛面前,把手一摊,“最近赢的钱呢?”
“什么钱?”司马黛装傻充愣。
裴秀气的跳脚:“当然是你和我共同在赌坊里赢的钱,你还欠我一袋五铢钱!”
司马黛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迅速往四周看了看,这才低声对他说道:“别这么大声,我说过不给你吗?你这么大声想让我大哥听见不成?我要是被他罚去跪祠堂,到时一个子都不会给你!”
裴秀噤了声,忽然支起腰,大摇大摆的坐到木栏上,挑眉一笑:“我看着他出去了。”
“真的?”司马黛立刻眉开眼笑,随后又垮下来,“骗人,我大哥天天都在他的院子里,如今他正闲职,没事就找我茬。你又怎么会看到他出去?”
“骗你做甚。”裴秀不耐烦的撇嘴,“实话告诉你,刚才我翻墙过来时,便看到他和你二哥骑马往城门处去了,城外竹林的那群疯子如今怕是守不了身了。”
“你什么意思?”司马黛命人倒了一杯茶,亲手捧给他,“说说。”
裴秀把手一摊:“五铢钱。”
司马黛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记得你是在曹爽手下做事的吧?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天天跑过来,难道就没有人在曹爽面前说你的坏话?”
裴秀点点头:“小人太多,只是我不在乎。”他笑得灿烂,白白的牙齿露出来,“我只在意我的五铢钱。”
“软硬不吃。”司马黛无奈的耸肩,命人取来一袋,心疼的看着裴秀把它抢过去。
“嵇叔夜如今在太学供职。”裴秀忽然抛出这么一句,随后也不看司马黛的脸色,径自又说道,“向来孤高自傲的他居然也会穿起朝服来,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是吗?”司马黛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你好像很高兴。”
“我很不高兴!”裴秀举起袖子,上面的华饰遮得司马黛睁不开眼,“为什么他穿起朝服来也能别具一格?抢了我的风头!”
司马黛扑哧一声,随后大笑:“就你那副尊容还想跟天下第一美男子比?”她绕着裴秀转了几圈,然后又吸了吸鼻子,“还一身臭味。”
裴秀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话,用同样的目光打量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瘦骨如柴,还一身药味。”
司马黛莞尔一笑,眨巴眨巴眼:“你方才说竹林的那几个人都出来做官了?”
裴秀点点头:“山巨源已经被征为河南主簿,如今怕是已经到了任上,阮嗣宗被提为尚书郎,只是他三天两头不在洛阳,也不知在何处逍遥。只有向子期那人倔得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司马黛听着他嘀嘀咕咕的说着,大致有些明白,如今曹爽的势力如日中天,谁敢说一个不字?他们怕是也是无奈的很。
“我家老爷我知道,他正在刘酒鬼那里呢。怕是又醉过去了。”司马黛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有些无奈,“我的酒都被他们搬过去了。”
裴秀闻言忽然凑过头去,盯着司马黛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你真的在红杏出墙?”
司马黛心里一慌:“没有……”
裴秀怪异的看了看她,随后大笑:“红杏出墙又如何,我早就看钟士季那小子不顺眼了。”
“我也看你不顺眼。”钟会忽然出现,灿烂的阳光下,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阳光下,钟会依旧一身黑衣黑裘,俊朗的外表下似乎有些憔悴,司马黛眼前闪过董允最后不甘的脸,她胃里的东西一翻,连日来吃的鸡腿似乎要溢出来。
“我走了。”裴秀把衣服甩的作响,潇洒的翻墙出去了。
钟会倏然转过头来看司马黛:“他经常来?”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也要杀了他?”司马黛冷笑着看他,出言充满了挑衅。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钟会慢慢挤出这句话,随后疲惫不堪的坐到裴秀刚才坐过的地方,以手抚额:“可想知道费祎回到蜀国后发生了什么吗?”
司马黛看着他的样子,闷声道:“发生了什么?”
钟会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里闪过一丝倦意:“正逢蒋琬也薨了。”
“蜀国宰相蒋琬?”司马黛惊愕,“这么说,蜀国现在无力顾及其他的事情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排除其他情况。”钟会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毒,“我可没有忘受了姜维的一箭,如今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你要怎么做?”司马黛好奇心被挑起,坐到他旁边问道。
“当然是让姜维腹背受敌,分身乏术。”钟会的眼睛一弯,眼睛亮得如星辰,“你说如果蜀国内部起事,蜀国北面的羌胡趁机骚扰蜀境,姜维该如何做?”
“当然是派兵平叛。”司马黛微微撅起嘴。
钟会居然耐心的循循善诱:“那如果兵力不够,蜀中无大将呢?”
“这……”司马黛有些难以回答,她对蜀国的了解也只是从司马昭那处听来的,再简单不过,只是情况本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你又怎么知道蜀国内部会起事?难道你在暗中操纵?”司马黛狐疑的看着他,话音刚落钟会眼眸已经闪亮,他嘴角微翘:“当然,好歹也在布置了好几年,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司马黛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脸,喃喃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以前你都不跟我说这些的。”
“如今不一样了。”钟会抬起手理了理她的鬓发,转开话头:“我给你的钗子呢?”
司马黛讪笑:“在房里呢。”她心里暗叹,都是被裴秀那家伙拿走了。
“明天带上吧。”钟会笑了一声,“别天天待在院子里,对你身子不好,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司马黛有些不习惯他的温柔,总觉得钟会那双黑透的眼眸里似乎蕴藏着些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钟会起身掸了掸灰尘,“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司马黛也站了起来,听着他的话便有些怒意:“如果我说不去呢?”
钟会原本要离开的身子一顿,转头刹那间闪过一丝寒气,随后微微动唇:“那你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