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被推开,一个声音叫道:“伯约,听闻你带回一个女子,让我瞧瞧!”
司马黛往门口看去,便看到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早已经率先闯了进来,在看到她时忽然“咦”了一声,随后凑近司马黛又仔细盯了一会,直把司马黛看得莫名其妙。
“元俭,休得无礼!”姜维冷下脸,对着那男子喝道。
司马黛摆摆手,索性大大方方让他看个够,却见他脸色越来越复杂,最后竟一溜烟的又跑了。
徒剩下司马黛和姜维面面相觑。
大约过了半晌,唤作元俭的男子又兴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到司马黛还在,似乎松了一口气,对着外面叫道:“休昭,你快点,你念念不忘的女人就在这里!”
司马黛心里一个咯噔,再看到门口出现的男子后,便呆立在原地。
董允醉醺醺的走进来,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脚下竟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姜维快走一步想扶起他,他手臂一甩,避开姜维要去扶他的手,随后走到司马黛身边,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抱住她,窝在她肩膀呢喃:“香香……”
司马黛浑身一僵,随后推开他,往后挪了许多,笑道:“又见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董允眼神迷离的看了她一会,随后点点头:“是啊,又见面了。”
姜维诧异的看着两人,随后看向刚才的男子,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元俭,怎么回事?”
那个斯文男子看着司马黛和董允,脸上也出现迷茫之色:“董大哥身上有一幅画,天天看个不停,我猜想那人肯定是董大哥的心上人,就偷偷看了,没想到今日在你这里遇到,就拉来董大哥,可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姜维也知道是什么,他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拉着那斯文男子走了出去。
司马黛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却听到董允粗糙的手抚上她的脸:“几天不见,怎么这么瘦了?”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分外分明,一道道像是刀刻的般,脸上也是满脸胡渣,呼出来的气都带着酒味。
司马黛微微摇摇头。
“那我回去了。”他衣摆下的手紧紧握着,随后转身走出门。外面天朗气清,董允快步往前走,刚才的酒意仿佛已经过去,很快闪身不见。
司马黛走到门口,扶着门栏低头看着阳光一点点浸润着门前的小小白色花朵,却看到面前出现一双靴子,她乍然抬头,意外的撞见一个黑得没有色泽的眼眸,赫然就是钟会。
司马黛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你……”
钟会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转身看向正往这边而来的姜维。
待姜维走近了,钟会竟然微微躬身:“将军,宫里设宴,犒劳三军。”此时他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但是却少了一分高傲,多了几分谦卑。
姜维点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不在的日子,静亭辛苦了。”
司马黛愣愣的看着钟会摇摇头,恭敬的说道:“这是属下的职责,如果将军没有其他事情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姜维挥挥手,钟会领命而去,至始至终没有看司马黛一眼。
“他是谁?”司马黛诧异的看向姜维,看着钟会渐渐离去的背影,她知道那人绝对是钟会,只是他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姜维的属下,仿佛还很得姜维的信任。
姜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道:“我的一个部下,跟了我三年,怎么,你认识他?”
司马黛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他很像我一个朋友。”她稳了稳心,似是想到了什么,“那董将军可认识他?”
姜维思忖了一会:“应该不认识,静亭一直都在内院帮我处理内务,很少涉外,你问这个做什么?”
司马黛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摇头表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随后又好奇心起:“那刚才冲进来的莽撞汉呢?你叫他元俭,那么他的名是什么?”
“他叫廖化,我蜀国的车骑将军。”姜维对她称廖化为莽撞汉,不禁微微一笑,“他是急了点,你别见怪。”
司马黛点点头,兀自沉浸在刚才的诧异中,她想不明白,钟会为什么会纡尊降贵成为姜维的属下,还得到了他的信任?蜀国都城成都因为周王迁崎“一年成邑,二年成都”闻名,既是蜀国国都,自然非常繁华,商人也是极多,各种物品让司马黛看得眼花缭乱。成都的茶馆遍布各个角落,无论大小,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一个茶馆在跟前,司马黛呵着氲氤成雾的茶气,眯眼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不远处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调,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异常美妙。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熟悉的冰冷腔调,暗哑的酸涩感,司马黛一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僵,她讪讪的笑道,“这不是在等你吗?”她看着愠怒的钟会,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这样出来,不怕人认出来?”
钟会把手放在她手面上,几乎就把她的骨头捏碎:“那也好过被人关进监牢不是吗?”
司马黛倒吸一口气,她裂牙惊呼:“放手!”
“你喊疼我就放开!”钟会竟然用耍赖的语气说道,“要不就答应嫁给我。”
司马黛疼的眼泪快要流下来,可是始终倔强的不开口,最终疼的不行,泛着泪扯笑道:“只要你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就尽管娶我好了。”
钟会闻言怒气越甚,却放开她的手:“你还是这般牛脾气!”
司马黛揉着手,发出咝咝声,她瞪了他一眼:“我所要嫁的人,是知我,疼我,护我一辈子的人,而不是只会伤害我,冲我冷脸的臭蛋!”
钟会眉眼一挑,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渐渐转变成一股忧伤,随后盯着她:“我伤害你?”
司马黛没有应,站起身来想要往出走,却被钟会拉住衣角:“等等……”
“还有什么事,静亭先生?”司马黛恍若无闻,转身看着他。
钟会被她这么一叫,已然恢复成原来镇定自若冷若冰霜的样子,他放开她的衣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今天就得回洛阳!”
司马黛不理他,径自往外走。
“你母亲去了!”钟会低低的开口。
司马黛蓦然转身,双眼睁大,张口却无法说一句话。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今晨刚接到的消息,你二哥如今已经在途中了。”钟会看着脸色逐渐发白的司马黛,却还是一句句说完,连让她哭的时间也没有。
司马黛恍然如梦的站着,仿佛世间就她一人。四周的茶客惊怪的看着她,钟会慢慢走到她面前,牵起犹自没有回神的司马黛,往外走去。
钟会把司马黛牵上一辆马车,对着马车夫微微一点头,随后马车载着司马黛飞快往城外驶去,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
“爷应该陪着她。”钟会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与钟会一样,都望着远处一个方向,低低的说道,“在人最软弱的时候,身边最是希望有一个人陪着,爷不应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毕竟爷喜欢她不是吗?”
钟会没有吭声。随后笑着摇摇头。
“我还不能回去。”钟会拐身又进了茶馆,重新在原地坐下,要了一壶茶,对着跟进来的人不温不火的说道,“那些人训练的如何了?”
对面的人长相平凡,听闻钟会问事,刚刚张口欲言的嘴又合上,随后恭声答道:“五千死士已经训练完毕,如今已经散于各处,只要爷一声令下,便会在瞬间集结。”
钟会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曼斯条理的抿了一口茶:“吴国的事继续布置下去,这边的事我亲自督导,你就别管了,多留心洛阳的事便好。”
他几乎有些残酷的看着对面的人:“找机会去把董允杀了。”
对面的人脸色微变,最终还是点头,看到钟会似乎没有什么事吩咐,他还是耐不住性子的问道:“爷为什么不去洛阳?”
钟会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恢复成冰冷的神态:“我自有分寸。”司马黛几乎是半磕半爬得回到洛阳,一进府,漫天的白色把偌大的府邸都包围起来,风一吹,白幔随风扬动。
“四小姐回来了!”仆人一见司马黛,便往内堂跑去,还没有走几步路,便见一身白衣的司马昭面容憔悴的迎了出来,司马黛始终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其他人她几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满心悲戚的往前奔。
走到内堂,再也压抑不住,喉咙一痒,凄厉的喊了一声:“娘……”直直的喷了一口血,便身子一歪,扑倒在地。
等她幽幽转醒,只听到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的对着人说着什么。她静静的听了一会,听了一会,便又睡过去。
“太医,家妹如何?”司马昭急急的问道,一点也没有平常沉着的样子。
太医摇摇头:“不太好,这几年来身子保养的太差,又加上有毒素堆积在身子里,已经有了败血之症的气象,依老朽的意思,最好这几年都得吃人参吊命,还不宜受剧烈刺激,千万记得不能让她得了伤寒之症,否则这命恐怕难以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