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黛哭累了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素净白皙的脸上挂着的泪珠还未干透,司马昭轻轻擦拭着她的脸,眸子里的精光轻泛,睡梦中的司马黛也不让他安宁,有时说几句梦话,每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刃割在他心上,血入骨髓。
到了蜀国境内,已经是三天后的清晨,马车碌碌滚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打破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镇破晓前的静谧。
这里离汉中不远,但由于司马昭走的不是同曹爽大军同一条路线,因此一路下来,到也顺利,蜀国多山,这里同样被山包围,马车走得也不顺,沿途还换了不少的代步工具,司马黛对此非常好奇,似乎每到一个点,都有人接引,一步也没有耽搁,沿途的风景倒也领略不少。
司马昭除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外,对于别的只字不提,到了小镇后,一切都稳妥后,司马昭却把她一人留在客栈房里,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司马黛闲得无聊,便到楼下大堂里要了一壶茶。
蜀国的峨眉山茶非常独特,虽然品起来清清淡淡,但是几口后便渐渐甜起来,越喝越甜。
大堂里清清寥寥的几个人,各自喝茶,掌柜也拨弄着算盘,司马黛看着方才还阳光普照的天,如今已经灰蒙蒙一片,没过多久,雨便下来了。
蜀国的雨下的也别有风味,先是细如牛毛,温婉清透,只是异常绵密,不一会儿,便已经是瓢泼大雨。
“他老子娘……淋死老子了……”从门外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随后便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人一身铠甲,高大威猛,他当先坐到离司马黛不远处的位子上,跟在他后面的十几个人纷纷也围着他坐了下来。
司马黛瞥了他们一眼,只是埋头喝茶,她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生事,所以只当那些高声喧哗的人不存在。
可是这并不代表别人忽视她,正当她低着头喝茶时,方才那个粗犷的汉子叫了一声:“那边那个妞,给大爷过来斟酒。”
司马黛充耳不闻。
“你是聋子不成,给老子过来!”那人不气馁的又叫了一声,只是语气已经暴怒。
司马黛慢慢抬起头来,一脸惊惶的看着眼前的人,却分明听见眼前的人倒吸一口气。
“今日这雨下的妙,竟让老子遇到一个天仙似的美人!”粗犷的汉子爽朗的大笑,从位子中站起,径自走到司马黛面前,“美人,叫什么名字?”
走的近了,司马黛才看清楚他的长相,脸色黝黑,面目刚毅,眼神咄咄逼人。到也是俊秀不凡。
司马黛渐渐站起,微微笑道:“不知道将军有什么贵干?”
“老子问你名字,你别跟老子废话!”粗犷汉子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司马黛瞥了一眼四周,那些随同他进来的将士几乎都不怀好意的看着她笑,只有一人低头喝茶,司马黛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笑道:“奴家香香。”她无奈只好乱扯了一个名字,却见那汉子高声一笑:“果然好名字,人如其名,可愿跟着本将军?”
司马黛心里一惊,还没有反应,却听刚才独自喝茶的男子喝道:“休昭,休得胡闹!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被他这么一喝,眼前的男子立刻泄气,轻轻咒骂了一句,极其不甘愿的坐回原地,只是还不时的回头看司马黛。
雨很快就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流泻下来,四周顿时亮了许多,那行人起身离开,似乎一刻也不能停。
正当司马黛以为躲过这一劫,离去的那男子去而复返,跑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
司马黛目瞪口呆,手抚上脸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香香,我叫董允,记得来南郡找我!”他亮铮铮的铠甲照耀在阳光下,刺得司马黛睁不开眼睛,等到她回过神来,他早已经远去。
司马黛哭笑不得的呆立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董允是蜀国的四大将之一,传言他少时便能独自领军抵御西南边疆的蛮夷,因此受得蜀国智才诸葛亮的赏识,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司马黛一想起刚才,便不禁恼羞成怒,却听后面一个暗哑冷冽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不躲开?”
闻言司马黛回头,却见钟会阴沉的看着董允消失的地方,仿佛眼里都是火焰。
“钟会……你怎么在这里?”司马黛直接忽视他方才的话,惊诧的问道,“你不是在西域……”
钟会不答,却猛然低下头,轻轻吸允着方才董允吻过的脸颊:“他吻你这里了?”
司马黛心里一阵猛跳,但仍是一把推开他,用手狠命擦着脸,怒喝:“你干什么?”
钟会冷眼看着她,半晌无语,司马黛还没来得及退后,他便已经欺身,把她直接拉进自己怀里:“等回去,我们就成亲!”司马黛端坐在马车里,满身不舒服,多了一个钟会,不但马车里挤了不少,她也不能仰身躺在司马昭怀里,山路颠簸,一路下来,她已经全身散架。
“这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镇?”司马黛望着曲曲盘旋的山路,满目的苍翠也不能减弱她心中的郁气。
“早就让你呆在客栈里,你就是不听,这离汉中不远,可是沿途的路却长的很,等过了前面一个山岭,我们便要下车走过去。”司马昭不温不火的说道。
司马黛嘘了一口气,把身子一歪,也不管钟会冰冷的眼神,径自往马车上预备的垫子上一躺:“我先睡一觉,用膳时叫我就成。”
过了一会,似是累极,沉沉睡去。
钟会看了司马黛一眼,面无表情的淡然:“带她来做什么?”语气里却有稍许责怪。
司马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大哥的意思,你也不用管。”他的神色未变,轻轻拍了拍司马黛的脸颊,只见她淡淡的呼着气,早已睡熟。
“安插的人可靠?”司马昭见司马黛睡熟,才问道。
钟会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王平已经按照我们的约定夺取兴势,蜀中也早有人派兵增援,只是这后方的粮草却难办,你可知运输粮草的人是谁?”
司马昭看着他,猛然面色大变:“钟毓?!”
钟会点点头,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是我哥,他被曹爽任命为青州刺史,可是曹爽临镇前派他运送粮草,并且下了军令状:断粮断命!”
马车颠簸,震得人一颤一颤,东倒西歪,钟会冷淡的语气中忽然闪过一丝无奈:“这场仗必败,但是问题不能出在粮草上。”
四周陷入了沉寂,司马昭看着钟会坚定的神色,忽然笑了:“好。”
他不是傻子,一个钟毓,换取整个钟家,没有比这事更划算的了。
钟毓虽然表面为曹爽所用,但是钟家真正的主心骨却是眼前的人,只要钟会站在他们这边,那么就代表整个钟氏家族就站在司马氏一边,
而眼前的这个人虽则狡猾冷漠,却极其重视他的大哥,所以钟毓不能有事。
过了一会,钟会看向司马黛,随后说道:“她最近可好?”
“你说呢?”司马昭面色微沉,“一心想要杀了曹爽,如今怕是已经湿了鞋子。”
钟会却淡笑不语。
“你笑什么?她的心里可没有你。”司马昭脸色更差,冰山般的脸色使得这马车里的氛围异常压抑。
钟会脸上的笑凝滞在嘴角,他阴狠的看向司马昭,最后眉眼一挑:“是吗?”
他的这句话极其淡然,却充满了挑衅,对司马昭的针锋相对不以为然。
司马昭掩下心中的怒气,似乎不经意的说道:“起初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几天后出来便似换了一个人,一心想要杀了曹爽,你身在蜀境,自是不知道她睡梦里喊的是谁的名字!”
钟会安静的听着。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曼斯条理的割在自己的喉管,无能为力。
山风很冷,五月的天竟有点刺骨,司马黛在睡梦中都觉得有道充满寒意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不禁蜷缩成一团,仿佛过了很久,好像有一团温柔的火焰,把她把自己团团围住,司马黛微微放松,渐渐的向着火焰靠拢,随后满意的抱着它。
火焰很暖,暖的她几乎忘记了睡梦中那道清冷的眼神,那个风神俊秀如谪仙般的人,慢慢的从她心底离开,仿佛乘云驾鹤,司马黛想喊,可是喉咙里似乎被什么抵住,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那人渐渐离去,最后消失不见。连个衣袂都没给她留下。
嵇康……等等……我……
可是她刚喊出,便被人狠狠打了一下,她猛然惊醒,却是看到钟会阴骛的脸,她愠怒:你干什么打我?”
“你睡觉不老实!”钟会居然解释,司马黛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自己在一张床上,只着单衣。
“你对我做了什么?”司马黛惊呼。
钟会朗声一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