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蜀国诸葛亮去世后,蜀国的军事部署一直采取以防为主,三年前姜维,费祎两大将从汉中回师,驻扎到了涪城,这样对于汉中来说,显然更是削弱了它的防御能力。
曹爽许是看到了里面的空隙,才向皇帝启奏要去伐蜀,当然这些都是司马黛的猜测,她手里的消息有限,所能预想的也就只有这些,所以她要依靠司马师的情报,光凭她一人之力,是不能扳倒曹爽的。
五月的天空湛蓝,一丝云也没有,纯净的如同婴儿的脸,司马黛翻开着司马师给她的消息,不时的皱眉,过了一会,她才把它们扔进火炉里。
看着远处桃林桃花烂漫,她不禁想起三年前同样的桃花,艳丽如华,可是往事难再,三年前她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已经觉得疲倦不堪,而那些桃花却依旧笑春风。
她慢慢从贴身囊袋里摸出一块石头,把它放在阳光下眯眼看,上面的八个字熠熠生光,可她脸色平静,对着这个缺损一角的石头兴趣缺缺,天下的人谁都要这个东西,而谁能想到,这个代表了王位象征的玉石在她手里,她把玩着,随后慢慢的重新放进囊袋里,孙登当年把这个交给她,说是对她有用,她才接受下来,否则她才不愿带着当累赘。
“小姐,外面有个人说是要见你,说是来向小姐负荆请罪。”花下从门口说道。
司马黛想了想:“让他在外面亭子处等我。”
花下应了一声便去了。
司马黛走到亭子处,远远的就见阿福挺直着背,僵硬的跪在那里,脸上充满愧色。
司马黛吃了一惊,连忙扶起他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我做什么?”
阿福满脸愧色:“都是小人没有护好小姐,才使小姐九死一生,险些丢了性命,好在小姐平安回来,否则小人难辞其咎,如今小人特来请罪,望小姐责罚。”他说这些话时低着头,却是挺直着背,一动不动。
司马黛盯了他许久,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不怪你,是我自己倒霉,况且也不是你能阻止的了。”她语气低柔,却是诚信诚意。
阿福的身子一僵,看向她的眼里充满了激动,司马黛笑了一下:“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吗?”
“没……只是把小人关在一间屋子里,小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是……”他说着又低下头,“如果小姐出点事,小人愿意抵命。”
司马黛看着他,心道我死了在多人抵命也没有用,可是她知道他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想必也找了她一番。心里原本就没有怪他之意,当下笑着安慰了他一番。
“秦简知道这事吗?”司马黛忽然问道。
“爷,知道……”阿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和一个盒子,“这是爷让小人给你的,里面什么都交代了,只是要小人千万嘱咐您,自己别碰盒子里的药丸。”
司马黛点点头,笑道:“他还啰嗦了什么?”
“爷说,该做的他都会替您做好的,但是您得抽空去看看他,跟他下下棋,其他人的棋艺太烂,这天底下也就是您可以跟他过几招。”阿福说得异常认真,司马黛轻咳了一声,忽然想起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脸上不由自主的挂起笑容:“回去告诉他,让他好生待着,没事娶个媳妇,生个小孩,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就说等过阵子,再去看他。”
司马黛说这话时,司马师和司马昭从远处高楼处正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们,阳光泛着灿烂的光华映照在他们身上,投下两道斜影。
“阿黛今日很开心。”司马昭说这话时脸上也泛起一丝微笑,“如此,就好。”
司马师温和的眼眸微微阖动:“那丫头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们做哥哥的,倒也别轻看了她。”
“但是她始终是阿黛,不是吗?”司马昭语气有点拔高,声音中带着冷漠,“消息传来,曹爽大军如今扎住在汉中边界一个偏远地带,行动不前,蜀地路险,所运的粮草皆由骡马托运,如今已经出现粮草困难现象。”
司马师微微一笑,视线仍然在下面司马黛身上:“你所说的,有人早已经预料到了。”
“谁?”司马昭露出一丝困惑。
司马师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下面的人影已经走远,司马师回过头来:“二弟,该是我们把目光放在这整个天下的时候了。”
司马昭微愣,看不清司马师眼里所隐含的复杂情绪,只听司马师挑眉温柔一笑道:“三分,早应该结束。”司马黛迷迷糊糊的睡倒在马车里,她习惯睡懒觉,未到迫不得已,她是不肯下床的,可是今日清晨,却见司马昭把她从床上拽起,直接拖到马车里,还未等她回过神来,马车早已往城外奔去。
“真想不到,大哥怎么会让我带上你。”司马昭温柔的把司马黛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用手护住,以免她往壁上撞去。
还在睡梦中的司马黛舒服的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沉沉睡去。
等她真正醒过来,才诧异的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啊?”
司马昭满眼都是微笑,眼珠里泛着动人的光泽:“蜀中。”
“什么?”司马黛微微一愣,“那把我带上干什么?”
“不知道。”司马昭说这话时也泛着迷糊的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司马黛,“喏,大哥让我交给你的。”
司马黛摊开信,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后咧开嘴笑了,她秀眉一扬:“那就去蜀中。”
司马昭犹豫的往前一探,却见司马黛迅速的藏进怀里:“不准看!”
“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你跟大哥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却是笑意盈盈。
司马黛往左右一看,故做神秘的凑近司马昭的耳朵旁,小声的嘀咕了句什么,她独有的香气若有若无的传进他的鼻子里,说话时温温的气息扑到他的脖子里,让他浑身一僵,
司马昭面容僵硬的离了她一点,冷声道:“你胡闹,大哥怎么也纵着你?!”
“你干什么这么大声跟我说话?”司马黛也拔高声音,“我的事不要你管!”
司马昭脸上忽然充满了怒容,他看着司马黛倔强的脸,忽然有点哀伤:“你的事不要我管?阿黛,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你心上?”
司马黛一愣,有点奇怪他的反应:“你是我哥,我当然把你放在心上了。”
闻言司马昭不知道是喜还是伤,语气有点冷淡:“是么。”他转过身子去看外面,浑身泛着受伤的气息。
司马黛扯扯他的袖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司马昭这个样子,在她心目中,司马昭一直是冷漠决绝的样子,他会笑,会暴怒,会很冷漠,也会很温柔,可是不会这么……忧伤。
司马昭没有理她,仿佛在跟她赌气,司马黛又扯了扯他的衣服,却忽然被司马昭握住手,五指交叉,紧紧握着。不离不弃。
她的心里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司马昭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忽然笑了,放开她的手:“以后再有事瞒着我,我就没你这个妹妹。”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烂漫如桃花。平常冷若冰山的样子消逝不见。
司马黛笑着点点头,把头埋在他怀里:“二哥,阿黛再也不敢了。”
司马昭叹了一口气,把她拥在怀里,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能毫无顾忌的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过了一会,司马黛把头抬起,看着他说道:“那个王平真的会积极抵抗吗?万一他放弃汉中,曹爽的大军必定会在汉中得到补给,到时所短的粮草不是也有供应了吗?”
司马昭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他的眼瞬间冷下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司马黛撇撇嘴,把怀里的信递给他。
司马昭看完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居然……”
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司马黛笑着点点头,随后身子一歪,又把头枕到他腿上,眨眼笑道:“难道我就不能知道?好歹我也是爹的女儿,多少也要分担一份不是吗?”
过了好久,司马昭眼里的眸光冷泛,看得司马黛忍不住低声道:“二哥,我做错了吗?”
司马昭眸光一闪,低低喃道:“这深潭你不该趟进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司马黛冷声道:“我也不想,可是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如果不是曹爽把我绑了,嵇康他……”司马黛的声音有点凄厉,有点哽咽,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把一个人生生从心里挖去的滋味有多么难受?知道他娶别人而自己无能为力时,那种无措感你能感受到吗?你什么也不懂!”
司马昭看着她忽然流下来的眼泪,心底酸涩,比她还要难受,可是他只能把慢慢的擦干她的眼泪:“阿黛,二哥知道……二哥知道……”
司马黛听着他磁声悦耳的声音,一下子又想到嵇康,不禁越哭越大声,最后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她凄声的叫道,纵使这样,心底的创伤还是无法抹平,伤口反而越来越大。
“好……我们把姓曹的都杀光,一个都不留,阿黛,别哭……二哥,帮你把他夺过来,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