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黛失神落魄的扭头往马车里走,阳光分外的暖,雪分外的白,她的脚踏在雪地上,却溅了一鞋子的水,雪已经融化成了水,只是一个虚形还是雪的样子,她望着前方不远的马车,那是漫天如雪似水的白茫茫中她唯一的一个慰藉,一个可以躲在里面****伤口的地方,寂静的周围只剩下风声,在阳光的围剿下不断的呜呜哭泣。
司马黛想掏出帕子擦干净她的鞋面,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如何擦的干?纵使衣服可以烘干,那心底的那块透湿呢?
她掀开帘子,跳了进去,却冷不防的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正用冰冷的眼神瞧着她,面如冠玉,冷冽无常,“钟会?……唔……”司马黛刚张嘴喊,可是却被一个冰冷的唇狠狠的封住,她蓦地睁大眼睛,惊惶的想推开,却引起他更暴力的吻,钟会似乎浑身都散发着怒气,那股怒气仿佛要把司马黛吞下肚。
他狠命的吻着她,仿佛把全身力气都融了进去。
“不要……”司马黛想挣脱他,可是钟会反而把她拥入怀里,如狂风暴雨般气势汹汹。
他的眼神狠唳:“先是阮籍,后是嵇康,你究竟把我放在哪里?”
“你说什么?”司马黛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钟会渐渐放开她,语气冰冷的说道:“你抱着其他男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推迟三年的婚约难道是为了让你去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司马黛看着他凌厉的眼神,半天才想明白,她忽然抬眼笑了:“没错,我是喜欢嵇康,钟会,你不是不喜欢我么,既然那样,你何必生气,不如我们就此解散婚约……”
司马黛还没有说话,便被钟会掐住脖子,他恶狠狠的看着她,过了一会慢慢放开她,笑如山花烂漫:“解散婚约?嗯?……想都别想!”
“你既然不喜欢我,解了婚约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是么?”司马黛被他笑的发麻,她知道他笑了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那你说我有什么好处?”钟会捏起她的下巴,微笑道。
司马黛一时语塞,却听钟会说道:“你想嫁给他?……你不爱我?”
司马黛点点头。
钟会却笑了:“阿黛,你为什么要这么诚实?”他温柔的笑道,原本就俊朗的脸上此时看起来更加的舒服,可是语气却分外冰冷,“可是我不愿意。这辈子你司马黛只能是我钟会的妻子。”
司马黛脸色一变,她愣愣的看着他:“你又何必害我。”
她的话音刚落,却换来钟会的冷嘲:“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司马黛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爱便不嫁。”她的声音有些飘忽,“钟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从小到大,咱俩都在一块,彼此的心性也都知道一些,你争强好胜,凡事都不输于人,可是这次不同,这不能勉强,你既不爱我,又何必难为我,不如你解了婚约,你娶你爱的女子,我嫁我喜欢的人,这样不好吗?”
钟会眉头微蹙,他开始冷静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阿黛,回家吧。”
司马黛愣了一下,低低的说道:“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爱你呢?”钟会这次说的很平静,“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你以为我肯放自己的妻子给别人么?”
司马黛蓦的呆住,如遭雷击,她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仿佛他方才的话都是假的,是骗她的,她有点呼吸不过来,方才湖里的冰冷感觉一下子又涌遍她的全身:“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如果我骗你,那我为什么会从千里之外冒雪回来?”钟会语气有点急,他抓住司马黛的手,随后把她抱在自己怀里,不让她挣扎,低低的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司马黛已然不能动,她任凭钟会抱着她,半天没有反应,钟会低头看她,继续道,“每年的最后一天,你总是会忘记自己的生辰。”他从怀里摸出一根发簪,替她戴在头上,“今年依旧。”
司马黛半天没有说话,她渐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垂着眼,双手紧扣,她全身都泛着冷,头越来越晕眩,钟会的影子和嵇康的影子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来回翻动,重叠,随后她的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雪融化的冷,她的希望却融灭了。司马黛望着窗户里贴的剪纸,红红一片,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绸,大家都欢天喜地的过年,而她却缩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
过年了,热闹的总是别人,而她却荒芜寂寞。
她的生日自然没有过,她也没有这份闲心,钟会的那句话一直荡在她耳朵里,怎么也甩不开,她曾经以为钟会不喜欢自己,解了婚约便好了,哪知他……
司马黛第一次不知所措,除了以病躲人,别无借口。
司马昭一身新衣,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她跟前,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蹙的极紧:“昨日怎么了,又弄一身的病?”
司马黛浮起一丝微笑,摇摇头,看着司马昭:“还好是病了,省得受罪,年年过节,一大群人都会围着你转,爹的那些夫人,一个个都像野鸭似的,说起来没完没了,娘又在庵里不出来,也没人能管,也就是等过了这几日,她们回了别院,我再出去不晚。”
司马昭温柔的笑着点头:“往常你都是避到酒楼里去,今年倒是出了新法子,不过她们毕竟是爹的妾,你也别太计较。”
司马黛闻言拿被子捂住脸,不理他。
司马昭掀开她的被子,沉声问道:“我说错了么?”
司马黛点点头,冷言道:“爹糊涂,你比爹更甚,自古而来,妻妾之争的祸害有多少你知道吗?都说多子多福,可是你看爹的那些儿子,比你和大哥三哥如何?司马昭,就因为我们是嫡出,所以才能住在府里,如果我们也是庶出,恐怕不能这么逍遥自在。倒时得看别人的脸色,这你想过没有?”
司马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无语。
司马黛接着说道:“你知道娘为什么会到庵里住,就是因为无法忍受看着自己的丈夫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她说的话大胆至极,完全没有顾及的自顾自说,她的脸上此时一片郁色,她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不能不计较,每当看到她们,我就会想,将来我也会面对这些,这时我就难受的要命。”
司马昭眼眸深邃,他慢慢坐到她的床边,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阿黛以后定不会遇到如此麻烦的事。”他说的极为认真,认真的让司马黛安了心。
“司马昭,你听了我一番荒唐之言,该不会听进去了吧?”司马黛忽然笑道。眨眼斜看他一眼,眉眼俱笑得弯弯的。
司马昭一愣,随后认真的点头:“是,以后我只娶一个,也只爱她一人。”
“那你爱的人不爱你怎么办?”司马黛玩笑似的说道。
谁知司马昭语气强硬,看着司马黛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不爱也要夺回来,生生世世,留在身边。”说完似乎发觉自己太过激动,拂袖而去。
只留下司马黛一脸错愕的愣在那里。
“小姐,你怎么了?”花间从外面进来,却见司马黛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掉到地上,而她只身单衣躺在床上,双眼直盯着床上的雕花。
“没事。”司马黛摇摇头,慢慢盖好被子,扭头看向花间,“花下回了家过年,你怎么不回?”
花间眼神一暗:“奴婢没有家。”
司马黛仔细瞧了她一眼,然后问道:“你和花下进别庄几年了?以前去邺城的时候到没有见过你们俩。”
“五年了,先前一直都在厨房帮忙,后来管家年纪大,渐渐的让我们跟前侍候,不过也只是让我们栽栽花,后来小姐来了,便侍候小姐了。”
司马黛点点头,笑看着她:“既如此,你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看福伯,顺便替我带些东西回去给他。”
花间领了命,收拾一番便下去了。
司马黛从床上支起身子,渐渐摸出一封密信,她看了又看,然后扔进了火盆,随后又往后一躺,她让人查了花间和花下的底子,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唯一能查探出来的就只是跟花间所说的一样,可是这才是最大的疑点,司马家买婢女从来都要求来历清楚身份明白,如今她们俩却不能查证。司马黛叹了一口气,钟会只跟她说了一半,而另一半却让她自己查,她又查不出来,索性就先这么放着吧。
“阿黛……”司马师慢慢的走进来,神色安定,“身子可好些了?”
司马黛点点头,笑道:“大哥怎么来了?”
司马师慢悠悠的坐下,温柔的看着她:“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这天气太冷。”司马黛搪塞过去,嘻嘻笑道,“大哥来恐怕不是来关心我的吧?”
司马师却点点头,温润的说道:“你可知钟会如今在哪?”
“在哪?不就是在家里。”司马黛笑了一声,但是随后看着司马师,脸色一变,“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