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哂笑:“他被人参了一本,说是渎职失守,被罚去西北边境,如今恐怕人已经在路上。”他含笑的看着司马黛,“昨日可是他送你回来的?”
司马黛怔住,半天没有言语,过了半晌才道:“你是说,你是说……他是弃军独自回来的?”
“是,他去荆州平叛,如今乱已平,可朝廷却没有下令让他回来。”司马师温柔的说道,“想必为了什么,否则以他的精明,恐怕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司马黛直愣愣的看着他,想从司马师脸上看出什么,可是还是无法判断出什么,她低下头仔细思量了一番,随后抬起头,笑着说道:“大哥跟阿黛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会回来我也不清楚,他被贬去西北边境,也跟阿黛没有多大关系,不是么?”
司马师微笑依然:“没有关系么?毕竟他是为了你,阿黛!”
“那又如何?纵使为了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司马黛不以为然,以往她对这个大哥是有点敬畏,可是近日来诸事不顺,她胸中的闷气越来越长,已经到了无法自持的地步。因此语气也不再加以掩饰。
司马师看着她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在意,只是含笑点头,轻言道:“是没什么办法。”
随后他便站了起来,提步往外走,忽而又转过头来看着司马黛:“不管你是否爱他,你终究得嫁给他,所以,还是多关心关心他的好。”他看着司马黛抬起头来,笑得温文尔雅,“别想着退亲!”
这最后一句让司马黛蓦的起身,她琢磨着司马师的话,不觉冷汗直下,自己想要退亲除了司马昭谁也没有告诉,而司马昭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那他如何得知?难道是钟会说的?也不太可能,他向来高傲自负,自是不会把这事告诉人,那么他究竟如何得知?难道是自己表现太明显了?
这么一想,她越发的心惊,也不管还病着,从床上下来径直往司马昭的院子走去,心想着司马昭没有出卖她。
司马黛急急的跑到司马昭的院子,走进他的屋子却没见到他的人,她又跑到司马昭的书房,可是推开门却还是不见他的人,找了半天司马黛这才想起今日家里有家宴,他恐怕还未回来,可是不问明白她又觉得难受,索性坐下来等他,她随手翻着案几上堆着的书,想从中挑一本自己感兴趣的,却在不经意间掉出一个小折子,司马黛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官员的名字,她仔细辨认了几个,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她随手一扔,却发现里面掉出一封信来,司马黛鬼使神差的把信打开了,可是摊开一看,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来。她颤抖着看完,然后颤抖着把信重新弄好,随后快速的放回原处,待一切都弄好后,她像着了魔似的跑回自己的院子,把房门一关,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对自己说了好几遍不可能,才慢慢回过劲来,这才发现全身已经湿透,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四月天已转暖,春日融融,被雪冻坏的万物已经开始生长,可是司马黛却始终提不起劲来,整个人始终懒洋洋的,三个月来,她除了躺在床上,便是到院子里坐坐,明明很想出去,可是无奈身子太软,只好作罢,吃的药似乎老是不见效,连换了几个太医,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司马黛趴在床上,看着花间把药端来,她苦着脸低叹:“反正喝了也没用,还不如不喝,你拿出去吧。”
“这怎么成,二公子亲自吩咐要奴婢把这药端给小姐,还让奴婢亲眼看着小姐喝下去呢。”花间把药递给司马黛,“保证不苦,奴婢给小姐准备了甜梅子。”
司马黛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先放着吧,去隔壁房里把我的绣帕拿过来。”
花间点点头,把药碗放着她面前,便走了出去,司马黛立刻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罐子,然后把药倒了进去,等花间过来,她装作抹抹嘴,笑道:“甜梅子呢?”
花间似乎很意外司马黛已经喝了下去,她从壁柜里把罐子拿出来,用陶瓷装了一些递给司马黛,司马黛拿了一颗往嘴里送,却是暗暗的看花间的神色,可是却看不出什么。
接连几日,司马黛依旧恹恹的,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忽然她一拍手,为什么不找秦简呢,怎么把他给忘了,一想到便令人备马车,打算往城外走一趟。
她先去了青梅酒楼,让阿福替她赶马车,阿福是秦简的人,她相信他。
秦庄在城外十里坡,离城较远,所以司马黛躺在车里,没过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很难受,司马黛在睡梦里都觉得这车子颠的太厉害,而这一觉似乎也特别的长,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天已经暗下来,司马黛才幽幽转醒,她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可是还是在马车上,她有点愣神,她叫了一声,没人应她,心里忽然一慌,接连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可是分明还是在马车里,去秦庄的路根本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伸手去掀车帘,却发现车门已经被关上,怎么也打不开,司马黛心里一惊,她被绑架了!
马车依旧往前滚动,四周黑的可怕,静谧的可怕,仿佛世间上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过了一会,她渐渐冷静下来,四处摸索着,还是原来的马车,那么外面的阿福为什么不应她,还是说,外面的人不是阿福?
似乎过了很久,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司马黛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本来就恹恹的,如今只是虚软的瘫在一旁,车门被打开,帘子也被掀开,一道光亮从外面射进来,已经是白天了,同时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司马黛面前,他一把拽起她,粗鲁的把她扛在肩上,随后弃了马车往江边走去,司马黛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反抗,任凭他扛着自己,心想他居然没有把自己打昏。
江边停着一艘船,扛着她的人上了船,里面有几个人,见扛了她来,便迎上来,把她从那陌生男人肩上放到船舱里的一个榻子上,几个人把她捆绑上,便都离开了。
居然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也没有人相互说话,一切仿佛都是排演好的般,动作流利,配合完美。
没人为难她,也没有人蒙面,仿佛当她是一个无意识的傀儡。
司马黛心思百转低回,她镇定的可怕,好像被绑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到了晌午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人,给她端来了饭菜,面无表情的把饭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司马黛乖乖的吃下,这时候,哪怕里面有毒药,她也会吃,但是里面根本不会有,顶多是让她四肢无力的药。
船舱里光线幽暗,先前还可以看见人影,但是渐渐的便死寂般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已经是晚上了,晚膳依旧有人送来,饭菜很丰富,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司马黛从始至终都是乖乖的,连一句话也没有,她知道问这些人根本没有用,徒费力气而已。
如此过了几日,等到第六日时,司马黛被人带上了岸,接着便是又上了马车,她望了一下四周,却是荒凉之极,房舍俱无。
马车颠簸的很,可是司马黛还是提不起精神,只能虚数着日数,以及看四周的景色。
等到第十天,她被带下马车,入目的却是一个小村庄,鸡犬声相闻,炊烟袅袅升起,枫林寂静,农夫侍田而立,司马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带到这么一处地方,原本她还想着谁要对付她,或是对付司马家,以她为要挟,可是为什么,会把她带到这么一个地方,为什么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弄到这么一个地方?
她想不明白,连日来的镇定在这一刻丧失殆尽。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一人推了推她,司马黛一个踉跄,才慢慢的挪步往前走去,可是越走越心惊,四周和乐一片,可是却对他们这些人的到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村子里倒是有人打量她,目光却是清和一片,仿佛是欢迎外来的客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司马黛被带到一个处房屋,里面一应俱全,她还没有坐下,便有人来服侍她沐浴,弄得她莫名其妙。
“你们到底是谁,想把我怎么样?”司马黛忍无可忍,她几乎有些怒吼。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那些人仿佛是木偶一般,都是面无表情,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人应一句,司马黛想走到外面去,也没有人拦住她,仿佛她是自由的。
她被绑了,有没有人发现?司马师和司马昭是不是在到处找她,每当夜色低垂,她便不由自主的想,可是十五天过去了,她还是呆在小村子里,没有人来救她,却没有人为难她。
但是那些人为什么会绑她?她一直想不明白。
直到一天,她恹恹的躺在床上,却见有人递给她一封信:“主子给你的。”
司马黛一惊,接过摊开,随后脸色惨白,信是曹爽写给她的,上面写着:五月初五,嵇康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