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央生态圈一样,位于阿基米德环形山的生态圈也有着红色的能量穹顶,不过由于借助了环形山的结构,省去了不少基础构架。其实在这一点上,中央生态圈倒是个特例,因为其它所有二十四个生态圈都是以环形山为依托建设的,而中央生态圈做为月球人类的政治文化中心,需要容纳二十万以上的人口,因此选择建设在中央湾的平原上。从社会心理学上说,这也是人类为了发泄自己的力量,体现自己的技术能力。
这里是月球上最早的生态基地之一,其悠久的历史从地球时代就已经开始,也正是这里延续了人类文明的星星之火,使这一智慧的种族得以有重生的机会。现在这里已经是人们心中的圣地,但这个圣地却是人口最少的生态圈,只住着大约两千人,全部是观察系统的工程维护人员,因为量子粗粒能源系统的核心之一——势阱阵列第一基地就座落在这里。做为势阱阵列基地,这里也是一个特例,因为其它的势阱阵列基地都不是与生态圈重叠建设的,而是建于几个独立的地下洞穴中。这个势阱阵列基地是在旧纪元做为实验目的建设的,起初它产生的能源还不足以补偿系统自身的消耗。还好大灾变时,这里有足够的传统能源和资源储备以及全套的工程设备,才令几百名幸存的学者在月球生存下去,进而完善了这个基地,并在后来的几个世纪中扩建出了另外的几个阵列基地,才最终保证了人类得以在月球生存发展。
“同学们,今天我们参观的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能源核心,也是我们生存的保障,请大家务心要怀着敬畏的心态,这不仅是一种传统或仪式,最主要的是,在这里我们的思想也可能对世界造成直接的影响。虽然这个基地现在不处于工作状态,但你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养成这样的心态。当然,我也无法监督你们的思想,我带你们来,只能依靠我平时对你们的了解与信任,这不是任何人都能获得的机会。”
四个学生齐声道:“教授,我们明白!”
“好,你们既然选择了观察者的道路,应该都了解过一些相关信息,不需要我多说了。”
从电梯出来,经过长长的甬道,途经六道安全检查门,才进入到势阱阵列大厅的最上层。在这里能够透过透明的地板看到上万台微扰器分六层整齐地排列在直径达四百米的空间中。仔细看,这上万台微扰器排列得也并不是完全整齐的,其中有不少大片大片的空位,这些空位分布在三维阵列的各条对角线上,某种意义上,这些空位才是整个阵列的核心所在,它们是整个系统的数据采集点。
量子粗粒的原理发现于第三次超弦革命,在量子力学兴起后,人们认识到所有的宏观物质与其规律都只是一种统计效应,其本质是无数基本粒子不确定的概率运动统筹的结果,而后的弦论与两次超弦革命都试图将量子力学与经典力学统一而无果,第三次超弦革命终于反其道而行,抛弃所有经典的图像化理论,从信息角度重新理解,最终得到了一系列成功的模型,并产生了不少基于新理论的实用技术,其一就势阱阵列微扰技术,又称量子粗粒化技术。
势阱阵列是用能量势阱做为微扰器,微扰器的巨型阵列可以使附近的空间产生概率波动,短暂地打破局部空间中能量的统计规律,使其粗粒化。打个形像的比方,正常的量子规律就像无数个不同寿命的泡泡混杂在空间中,每时每刻在每一处都会有泡泡破裂而发射出能量,这个过程在宏观上看起来只能发出均衡而微弱的能量辐射。那么现在,这个阵列却能够尽量将同一时间破裂的泡泡汇集在一起,产生爆发性的能量,但又不破坏整体上的能量守恒。不过这个原理目前还没有可靠的数学模型,量子计算机与势阱阵列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人的意识介入,因为观察者的意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观微基本粒子的状态,称之为“观察者效应”。
这种效应在量子计算机与微扰系统的辅助下,叠加到一定强度就可以从空间的物质和能量中“挤压”出粗粒能量。乍看之下,这种能源似乎是非常绿色安全的,但是它的隐患其实比任何传统形式的能源都要大。因为它借用的是概率,所谓概率,通俗地说就是运气,而谁都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走好运,因为各种概率在总体上也必须守恒,就像扔骰子不可能一直扔六点,你借的运气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历史已经抚平过一次运气,二十五个世纪之前,那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几乎完全毁灭了整个文明,硕果仅存的那一小部分幸存者就是在这里逃过了劫难。但可怕的是,失去母世界后,这个世界以后必须还要依靠这种能源来维持,这个可怜的残存文明如今就像身处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破旧救生艇,行驶在惊涛骇浪之中,不知将在何时倾覆,它唯一的机会,就是重新靠岸。但是唯一能看到的岸,那曾经的家园,却似乎不再属于他们了。那里虽然又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但那里的强辐射到现在都没有平息,这一直是个难以解释的迷题,目前只能解释为过度使用粗粒能量的后遗症。
“这个阵列正处于空闲之中,我们所有的六个势阱阵列每次同时有四个处于工作状态,而各个阵列基地同时也处于更大的阵列关系,整个阵列形成的能量采集半径将达到三万公里左右。在能量输出过程中,这整个空间会发生能量红移,使得从远处看来整个月球都是红色的。”
“那么一个基地能产生多少能量呢?”
“实际上单个阵列基地就能产生具有实效的粗粒能源,但是效率很低,且不够稳定。随着阵列基地数量的增加,产生的能源效率呈指数增长,如今任何四个基地同时运行,都能满足我们六十万人所有的生活与生产需求。同时,观察者的意识能级对粗粒能源的效率影响就更大了,对有的人来说,我是说意识能级最低的人,在所有阵列基地功率全开的条件下,他们可能连一朵火花都产生不出来,因此对他们来说,不管运行多少个阵列基地都没有区别。”
“哈哈,我猜那样的人肯定是白痴。”
“你错了,白痴的意识能级未必低于正常人。”
“是吗?那就奇怪了,所谓的意识能级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主流的观点认为是一种思想的合理度。”
“那白痴的思想怎么可能比正常人更合理呢?”
“那可说不准,有时候自以为聪明的人其实错得最离谱,而白痴就是想错也不会错多远。”
“就如一句古话所说,‘唯上智与下愚不移’,白痴的能级一般也很稳定。”
“哦,那我倒有个办法!我们可以让所有的白痴一起做为观察者,把他们的意识能级加起来不就可以了吗?反正我们的人口中那些基因优配失败者的数量也不少呢。”
“你别瞎说了!意识能级是不能相加的,不但不能相加,而且会相互干涉。比如你们两个意识能级有一百个单位,同时对系统进行观察,产生的耦合强度可能连三十个单位都不到。而且,就算能级可以相加,我们也很难做到让多名观察者同时对一个系统进行观察,两三人还勉强还可以做到,上百人的观察系统是不可能的。”
“难道我们不能从历任观察者身上找到共同点,来确定意识能级的真正机制吗?”
“当然总结过,对比之后发现,历任观察者的天赋性格实在没有明显的规律性,当然共同点还是有的,比如几乎所有的观察者都有比较高的人格魅力与思想深度,但从中我们实在也找不到本质上的因素。还有一点是他们都比较有爱,但我们在个体测验中发现,爱心也并不是意识能级的决定性因素,在大灾变之前就发现,个别残忍的变态狂同样可以具有很高的意识能级。”
“这么说来,我们对意识能级所掌握的信息,除了这个概念之外,哪怕连一个最笼统的理论模型都没有?”
“嗯,这回你说得相当准确。我们现在仅有的理论就是——意识能级是一种综合思维模式的外在体现,能影响到能级的因素有智商、情商、学识、信念,甚至性格与魅力,其中没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是说某一项特别极端是没用的,需要达到一种综合模式才最有效,但是这种组合模式又不是单一的,有多种组合模式都有比较高的意识能级,包括一些变态组合。”
“天哪,这真的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的,就是这么无奈!不过,最近我们的首席观察者提出了一种新的概念,似乎很有启发性。”
“真的吗,那是什么?对了,英你知道吧?”
“我是听爸爸说过,他说那叫什么……精神境界。对,就是这个。不过他也是从历史资料里看到的。”
“境界?这是什么?我好像在古代小说中看到过个词。”
“我也不太清楚,爸爸说根据这个概念能够整理出比较精确的理论模型,所以他现在正在研究古代文学。”
“这可难为他了,说实话那些书真不容易看懂!”
“那是因为古人与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他们说的很多事我们都很难理解。相信我们的观察者吧,也许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或者说是他的能力来源。哦对了,现在,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们,你们为什么选择做观察者?”
“因为观察者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精神支柱,我喜欢这种当偶象的感觉。”
“因为观察者的权限是最不受限制的,仲裁者还要受监督呢,嘿嘿……”
“好了,我看你们的意识能级或者说‘境界’也就这水平了,将来首席观察者的大任很难落到你头上。”
“为什么啊教授,您不是说我们的理论模型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吗,你凭什么对我下论断啊?”
“我虽然不知道怎样的意识有更高的能级,但我知道怎样的意识能级肯定不高!凭我的感觉,你们的‘境界’实在不高。英,你呢?”
“我……我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这好像是就我的使命,更是我追寻的一种意义。”
“哦,使命?意义?这个就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