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路向南,不到两日便进了晋国境内。此地已将近天下正中,官道繁密,又是一马平川,一日可以走上许多路程,没几日已到无野城。无野城号称无野,实则其郊野极大,原名沃原城,只因晋国大治,各地民众慕道而来,致使无野城中人口太多,许多住民被挤到城外郊野之中安家,汇聚起来,使得城外也比其它小城更为繁华,是以换了这个名称。找到相府,才得知吕师兄与世子去东乡料民未回,我们又只得暂住驿馆。
第二日,见天气宜人,依着君傲的意思去城外游玩,无野城外的风光虽然不十分如何,但我一路跋涉而来,又当老师又当车夫还兼护扈,可谓劳形费神,如今到了地方,顿感轻松许多,路边的寻常之处也能领略出些景致来。无野城地处偏南,此时虽已时至深秋,犹有一丝暑气,就这样吹着习习凉风,远看绿野青山,自也有一番惬意。我与君若一左一右伴在君傲身旁,在野地中信马由缰地散步,走到一处小山谷外,却见君若忽地停下脚步,向我行了一礼道:“仲行先生,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请受君若一礼!”
我受宠若惊,连忙一把扶住她道:“公主怎么突然如此见外!”
“往后还不知道要麻烦先生多少事,君若真不知如何报答。”殷君若说着却从袖中取出一物,道:“此物聊表谢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公主客气了!君傲既与我有师徒之份,照顾他便是我分内之事。”我慌忙接过礼物,展开一看,竟是一条金丝腰带,这才想起是那日在屯阳城集市中买的。当时我还奇怪她为何突然倔强起来,非要买这价高又无用的事物,想不到却是这个心思,顿时心中一阵涟漪泛起,全身都舒爽起来。笑道:“那我便收下了,不过我身上可没有玉给你。”
君若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才道:“我也没有香囊呢。”君若娇嫩的面容上那一抹羞涩过后,我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
“老师,姐姐,你们是在取笑我么?”不明所以的君傲在一旁问道。
我回过神来,道:“当然不是取笑你,只是羡慕你。”
“收个礼物有什么好羡慕的?姐姐不是也给你送了么。”君傲口中嘀咕,忽然伸手指道:“老师你看!”
我正有些意乱情迷,是以还不如君傲警觉,忙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面前百步之外,两大两小四只野兽惊慌地从山谷中窜了出来。此兽身形硕大,头长而尖,腿短而粗,身上条纹密布,行动十分迅捷,正是一窝孟槐兽。这种野兽不但健壮凶猛,智慧不低,而且天生对元气有很强的感知力,因此普通修士的法术对它无法起效。偏生此兽还生育频繁,杀不胜杀,就连城邑附近也经常出现,因此为害甚大,凡人遇上它颇有几分凶险,是以但凡遇到此兽者能杀便杀。
我近日精读《无过》,心法勤修不缀,意境有所精进,对元气的操控似乎也纯熟了许多,就想找个东西试手。这孟槐兽比盲蝠的灵智要高不少,倒是不错的对象,那便随手留下一两只。
将君若送的腰带塞进怀里,正在诂算着那几孟槐兽跑过的路径,忽见一支急劲的箭失向最后那只孟槐兽背上射来。这样的弓箭,应该是用过强化术后射出来的,此人至少也是意念小成的境界。眼见那只半大小兽就要中箭,中间那只大的转身一声怒嘶,长长的尾巴一甩,那支箭在空中断成两截,散落下来。其余三只也一起转身,齐齐向来处张口怒吼。
它身后数十步外,正有一人骑马追赶上来,马上骑士身形瘦小,那马却双角金黄,有些奇异。来人看箭失被扫落,又见这四头孟槐兽一起转过身来,一幅要拼命的架势,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又去搭箭,这回一时慌忙,射出去的箭毫无力道,又被一只孟槐兽一爪拍落。不等那人再射,四只孟槐兽口中齐齐发出尖锐的嘶吼,奔向骑士身前。而此时骑士的马匹受了惊吓,回头乱窜,竟将背上的骑士颠了下来。马上骑士落地,也是吓得傻了,只将身体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的惊呼却被脸上面巾所掩,含糊不清。
眼见此人就要命丧这群孟槐兽的尖牙利爪之处,却忽见这四只孟槐兽像撞上了一堵墙,身体同时一顿,开始抽搐扭动,其中两只小的还人立了起来。正在此时,只听咻咻咻地声响,十多支箭疾射而来,四只孟槐兽的惨嘶响成一片,东倒西歪地滚倒在地。同时一片嘈杂的喊声响起,一群人纵马赶来,当先一人下马扶起地上那人,教训道:“叫你别独自跑这么快,你看差点出事了吧!早知道我就不把‘金角’给你骑了。”
落马的骑士却是个女子,只是一身男子装束,回道:“二哥,刚才好怪啊,这群畜生好像突然中了什么邪,你看到了么?”
那个男子道:“是啊,我看到它们向你扑过来的时候突然翻过身来,刚好让我们射在到了它们的胸腹弱点,要不然可没这么容易杀死它们。”
那男子便指挥他们收拾地上的几只孟槐兽,那落马的女子却发现这边有人,向我们走了过来。这女子年纪与君若相仿,一身劲装,颇有几分精神,待到近前,边走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语气略带霸道,似乎毫无谢意。
我道:“我等无国野民,刚巧游玩路过此地,偶见野兽伤人,略施援手罢了。”
“什么!你是说刚才是你们的法术?”女子十分不信,对我们三人逐个打量了一番,君傲不过初具意念,不可能直接施法,君若的修为与她相当,也不可能有多厉害。最后还是觉得看不透修为的我最像,便又问道:“是你一个人的法术?那你怎么做到的?难道你是意境高士?”
我道:“姑娘若是不信,在下也不想讨功,在此别过了。”我说罢转头就走。我本想用法术直接杀死一只孟槐兽,但转眼之前,见有人遇险,就算我直接轰杀一只孟槐兽,虽有可能吓跑另外几只,但也保不准它们会对这位女子痛下杀手,只得换了个方式,同时对四只孟槐兽施放法术。如此一来,便不可能杀得死任何一只了,甚至伤到它们都难,最多只能阻一阻,然后再想办法吓跑它们,倒也没想到她后面还有一群人,直接将我后面的心思都省了。
“等等!”那姑娘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法术秘决,不能告诉别人,对不对?”我觉得她说的也算对,便答道:“不错,如果姑娘若没什么事,我等就告辞了。”
她却还不知趣,指着君若二人道:“这两个人跟你什么关系?你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看的娘子吧?”
听她的意思,我是丑得没脸见人了吗?可能是我身上的衣服太过朴素,显得没有身份吧。不过我也懒得多说,只道:“他们是我的弟子。”
哪知这姑娘却惊道:“你这么点年纪就收弟子啊!修为比我高不少呢,难道真的是意境高士?看来真有两下子,那不如你也收下我吧,好不好?”
这是哪跟哪儿啊?刚才还是一副瞧不起我的样,这马上就要拜师了,这女子莫非脑子不好使?我不禁摇了摇头。她见我摇头不答,又道:“我给束脩还不行么,多少都好说!”
“风雩!”我正在摇头,却见带头射死孟槐兽的那位骑士也走了过来,此人有二十来岁,却也是一般的意念小成,开口就道:“你跟这些人说什么呢?”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看到君若时,显是眼睛一亮,露出一股惊艳的神色,忽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王家猎场么,怎么随意就跑进来了?”
这人更是蛮不讲理,若非我相助,这姑娘只怕早就命丧兽口了,看这阵仗,料想能来猎场的,应当是个王孙公子,难怪飞扬跋扈,我只道:“此处既然不许人来,为何又没有人拦住我们呢?”
那公子道:“拦什么拦,你们既然进了这个猎场,我便随时都可以将你们射死,知道么?”
听他越来越不讲理,我怒从心起,正要出言教训,却听风雩道:“二哥,你别对人家这么凶嘛,刚才那几只孟槐兽是他的法术帮我们杀的哎。”
那公子道:“什么嘛,明明是我带人乱箭射死的啊!”
“哎呀!是先中了人家的法术啦,要不然没等你来,我就先被咬死了!你知道么,吕相跟我说过,像孟槐兽这样的智慧不低的猛兽,一般人都无法对它直接施法的,何况同时对四只,能做到的一定是意境高士哦。”听到这姑娘娇声嗲气的声音,我不由想起了可爱的小云棠,只是这位姑娘的功力似乎犹有过之。
“哦,好像是是这么回事。”公子哥道:“不过你看他这年纪,怎么可能是意境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