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昔心情烦躁,不知不觉多踱了几步,便觉周身一凉一暖,再睁眼只见高阔的屋顶——借外面的路灯映着窗帘的影子。
应该是到玉簪所能感应的极限了,而极限之后她便会回来。
她想通了这点,按理应回去南昱和莫瑾白说下结果,只是躺在床上便不想动了。
沈府的流言看似消下去了,可是莫瑾白所遭遇的一切还是没有少。而自己弹的凤凰涅槃,反倒往上面又压了一压。
真复杂……若选为太子妃的是莫瑾白,指不定那日的琴意将成为她与众不同的代表。
不过想想莫瑾白的性子……
算了,她中庸了这么多年,显然不想被什么比镇国公府更高的豪门望族看上。虽说小说里的男主向来平凡不了的,但比太子更尊贵的人……她还要想一想。
不过,太子妃的选定必然有更多自己思索不及的考量,即便莫瑾白出色,也未必就选了她去。
再说宫里人心复杂,不像现在镇国公府——莫瑾白身份再尴尬,不在风口浪尖,也少了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
何昔迷迷糊糊想到后面,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倒是没有再回到南昱。
第二天早上,何昔按着安排测好理综后,莫瑾白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何昔白日里怎么不辞而别,白让我担心一阵?”
她昨天失去感应后,久不见何昔回去。
结果过来一看,她丫的居然睡着了!等等,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词?
何昔卷子做到一半的时候就知道莫瑾白来了,奇怪的是——自己这边照旧还是在脑海里,没有形成幻体?
现在也没有心思多想,一边翻出答案对着,一边问道:“小白,你觉得我的涅槃弹得怎么样?”
莫瑾白闻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百花宴上的琴曲,“何昔琴技远高于我,我如何评价?”
“那你觉得……涅槃之意如何?”
“此意自然极好。”单看那日场下的反应,便知道坐着的各家小姐中也鲜少有人弹得出。
虽然,不是她想要的意思。
“但小白,若有人听那日的琴曲,觉得……你有,登高志呢?”何昔停了笔,问得小心翼翼。
“怕我想当皇后或太子妃?”
何昔:“……”老哥你不用这么直接。
“皇后娘娘绝不会从镇国公府找太子妃的,若是往后的妃子之类或有可能。”至少迄今为止没有过。
另一方面,当今的皇后娘娘是由普通皇妃升为太子妃再升上来的,咳,与今上伉俪情深。她应该……不构成竞争关系?
且只看百花宴那日,皇后娘娘也该是十分大气随性的人。
更不说如今……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莫瑾白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所以你郁闷到现在,是因为百花宴那日奏了一曲凤凰涅槃?”
何昔听她轻快的语气,没好意思承认,只闷头改卷。
这是默认了……
莫瑾白常觉得这个人白长了自己三岁,现在这种感觉,好像更明显了。
“不过是个游戏罢了,不然何昔奏那一曲涅槃,所图为何?”
“我确实只是弹着好玩……”何昔不否认自己向来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那若我不去,小白你想弹什么呢?”
莫瑾白回想了一下:若何昔不去,她自然是把她的不平弹完了。
念此不由一怔,她确实没把那当游戏。不过现在,她倒也懒得找什么知音不知音了;待她准备好,自己去闯一闯便是。
但若按何昔所说,也亏得没奏完,她那不平可比涅槃严重多了。
凤凰涅槃寓意好,也勉强可算对皇后娘娘的一番恭维。至于不平——
当今盛世,她为谁不平呢?
莫瑾白收回了思绪,“都过一个多月了,当初又被何昔打断,我哪里还记得。”
“好吧,我就随便问问。”何昔没有追问,照旧改她的卷子。
两三日后,聆芯果然又知道了沈府请方士的事。
且由于莫瑾白,聆芯对沈府总是多关注一些,前后下来,整件事被她扒拉得半点芯也不剩。
这件事说简单些,也就沈夫人觉得自己儿子气运不对——好吧,其实是怀疑莫瑾白被人借尸还魂阴魂不散……所以沈旭才会诸事不顺,又是落榜,又是落水,因而想找方士驱邪避凶。
说实话,莫瑾白真被自己这位姑母的丰富想象力震惊到了,怕是茶坊里的说书先生要编出这么一套说辞,也少不得费些脑子。
而何昔听着借尸还魂之类的话,也被累了个外焦里嫩。
“何昔,沈夫人为何会觉得我阴魂不散……莫不成,传岔了?”莫瑾白的面色十分精彩。
何昔合上书,“你觉得,我知道?”
莫瑾白瞥了一眼,见封面上写着长长一串书名——重生之拯救白月光的白月光。“何昔不是和令慈打过赌,说高考之前不再看小说?”
是的,就在上一届高考完的一周后,何昔打下了这辈子活到现在最大的赌——
用放弃小说和古琴、外加剪短发和高考全校前100名的惨烈代价,换得何母自己选择喜欢的大学的让步。
至于莫瑾白为什么会知道?
这要归功于刘允允,身为何昔的闺蜜,每日都在非常尽职尽责地提醒着她,尤其放假以后。
“我在那边都不看的,至于在南昱,梦里见过的小说,能算看吗?”
莫瑾白:好吧,你赢了。
说来也是遇见方士后的变化,何昔发现睡时自己手里抓了什么,到南昱后便能当真把东西带过来。而代价是,她顶着莫瑾白的目光,顶着正大的日头,披了一整天被子。
虽然带过来的东西也是幻体,南昱的天气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没有但是,就是看不顺眼。
后来发现,她只要戴一双手套就可以解决烦恼。
再后来又发现可以换成她那一柜子锁起来的小说。
反倒是前面关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应有些鸡肋。在反复确认后,何昔终于认命,接受了两人间距离不超过五十米的事实。
这么一小段距离,连梨院都出不去多远,她之前居然妄想仗剑走天涯。
还不如老实看她的小说。
莫瑾白随何昔去了,转头见聆芯还在一旁站着,问道:“我记得你前不久说过沈旭落水的事,可还记得?”
聆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主动向自己打听消息,居然有些激动,忙将那日的消息又回忆了一遍。
“记得。那日春试揭榜,听说沈……沈旭落榜后去平坊消遣,”以前都是叫沈公子,但聆芯觉得现今特殊情况,不能被人在称呼上占了便宜,“和那日抢范伯玉佩那人一起去的。”
“当时一位公子在抛箭羽,嗯,好像只是西北那边哪位知县的公子。只剩着最后一支的时候,沈旭把银子抛下便要取箭,不防那公子眼疾手快,虽慢了一步却还是同时得了箭羽。由此起了争执。”
何昔:……熟悉的味道,看来碰瓷很有经验。
“旁人都以为那公子要吃亏,结果同沈旭去那人临阵倒戈,反过来指责他不守规矩。然后沈旭亲自上阵,被对方轻轻松松绊河里去了。”
聆芯说到这里终于喘了口气,小声道:“其实后面还有的,但小姐不感兴趣,我上次就没说。”
“后面是什么?”
“之后那人去巴结那位公子,被对方淡淡打发了,大概是说,‘足下与方才的公子一同来,见对方落于危难而不救,怕不仗义’。后来才知道,那位公子刚中了贡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