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昔在一旁听得称奇:“小白,聆芯要是去我们那里,一定是十分优秀的——狗仔。”
“狗仔?”
“就是,”何昔一时找不到形容,“打探消息的人。”
莫瑾白:“……”你说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回想整件事,她总觉得沈旭是被坑了去抢箭羽,然后被倒戈那人当垫脚石给踩了。结果被讨好那位公子不领这个账,两人白互坑了一顿。
“聆芯,往后如果有和沈府有关的事,不论大小,帮我多在意些。”
聆芯这次变成惊吓了,自家小姐换芯了?“知道了,小姐。”
聆芯下去后,换成何昔围着莫瑾白走了三圈:这是女主要搞大事的节奏?不过,关注这些有什么用?
莫瑾白自然不止关注了这些,她还在书房专门画了一张关于沈府的图,细细标注了沈府和其余各府的关系。
譬如这次的事,莫瑾白当夜便取出图,在沈府中沈旭和沈瘦的连线上,用雌黄抹去了一段,在右侧点上落水二字。
笔尖稍顿,又在沈瘦的母氏和沈府间添了几笔。
说来沈旭的堂弟,应该还不知道那件空荡的锦袍已经成了莫瑾白对他的最大印象。
莫瑾白写到此处,原想停笔。沉思许久又将原先标注的一些红线抹去了,反以浅色墨线代替,示为存疑。
此时若是有心人在旁,看到图上标得密密麻麻的关系,未必不会目瞪口呆。
须知作为南昱都城,沪川本就各方势力交错盘踞,关系错综复杂。更不说每日发生的大小事件成千上万,要在其中取舍谈何容易?而眼前的图纸虽只描述了一家,其中信息亦有详略不当之处,竟已能隐隐触到些眉目。
此等眼力,为官三四载之人未必有,如何敢相信出自一未曾及笄的女子之手?
莫瑾白思虑妥当,方从一旁取下平日习武用的长剑,抽剑出鞘搁置一旁,将纸张卷好放入鞘中。
纸张松开后恰好贴于内壁上,莫瑾白将其往下一拉,便紧扣在略向内蜷的剑鞘口上了。旁人若看时,只当这是本色,却不会在意内里还塞了纸张。
而后收回剑,仍将剑连身带鞘挂回原处。
风从窗外吹来,把桌上《诗经》吹得哗哗作响,开合间隐约可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注记。
她几步上前,取过一旁的镇纸小心压住,然后才坐下,又另取一张纸,打算用来标注沈府和各州县的关系。
写了几个字,倒是忽然想起何昔用的笔,若是用来画图,好像比这些笔要方便得多。
等哪天看仔细些,试试她自己能不能做一支?
这半月过得极快,院里梨树的新叶子没冒出多少,莫瑾白已经在去李府的马车上了。
进李府后,李夫人迎过几人,同赵氏寒暄几句,随后让人领着她们往行及笄礼处去。
礼程近半个时辰后开始,由罗芸简的母亲担任正宾。
开礼后,李循夫妇入座,池朵方穿采衣徐徐步出,向双亲和观礼的众人行礼后跪坐于席上。
莫瑾白刚才未见罗芸简,正诧异今日她不应缺席才对,此时方见罗芸简作为赞者替池朵梳头。由于穿得厚重了些,一时没认出来。
罗夫人上前,有随从端盥过来,罗夫人微抬袖将手洗净,取过一旁的帕子擦干。
随后立到池朵之前,开始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说罢敛衣跪坐于席上,从盘中取过发笄,仔细打量池朵一番,方才挑出一个满意的角度替她插上。又看了一会儿,不由露出些许笑容,也不知是悲是喜,感慨道:“我们池朵终于还是长大了。”
池朵面对人生中的大事原本颇为紧张,听到这句一时也有些伤感,低声唤到:“姨母。”
罗夫人抚了抚池朵肩膀,很快收拢了情绪,再站起转身时又是沉稳端重的模样。
池朵站起身,向前来观礼的众人行过礼,而后转身往东房换第二套服饰去了。
何昔原本一直和莫瑾白蹭坐席观礼,但很快就忍不住取出小说看起来。随口问莫瑾白一句,才知道现在连初加都还没完。
她原本满怀地等着第一次亲身体验及笄礼,然后被将近一个小时的等待磨去了兴致,再往后便愈发兴意阑珊了。
特别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语文水平。罗夫人的祝辞,她——
听不懂。
“小白,你们笄礼都这样吗?”
“自然都一样。”
好吧。何昔索性和莫瑾白聊起来,“小白,你生辰什么时候?我送你份礼物。”
虽然还没想好送什么,以后可以慢慢想。
莫瑾白闻言,忽觉心底有些触动。看向何昔,只见她屈膝而坐,大半个身子都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松垮垮的睡衣瘫拉在身上。明明坐没坐相,竟看出了几分可爱?
正想回答,有人拉她的衣袖,莫瑾白转头,对上莫瑾言诡异的眼神,“姐,你这神色……有些渗人?”
明明对着棵柱子,竟然若有所思地盯了许久!
莫瑾白听见何昔笑得欢快,面上无比平静:“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出神了。”
说着伸手去够茶,却手下一滑,半杯茶水都倾在了衣服上,只得手忙脚乱拿出帕子。何昔在一旁笑得更欢快了些。
待收整好转向正中时,见池朵已换了襦裙,罗夫人正在帮她再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何昔笑饱了合书起身,从莫瑾白旁边走到了她坐席的前面:这个位置应该不明显了吧?
“小白,你还没说你生辰哪天呢?”
“九月初七。”
“九月初七啊,”何昔重复了一遍,“好,我记住了。我生日五月二十一号,我们那边的阳历,你记得也帮我备一份。”
莫瑾白:“……好。”
笄礼结束后,夫人们自然聚到一处谈天去了,而各府的小姐则去园中游玩。
几乎领她们去的人才走,莫瑾白便注意到周边的几家小姐都离她远了一步,像是躲什么瘟疫一般。
莫瑾白愕然一会儿,倒是想明白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莫瑾言显然也看出来了,目光一转,然后揽着莫瑾白的胳膊若无其事往右边靠了一步。
那边那位小姐没想到这番,只得又往右让了一步。
莫瑾言再靠,她再让……接连几次,路本就不宽,旁边又是花坛,她一步不小心踩了边缘的石头,险些向花坛中跌去。
莫瑾言看着她身旁的人将她扶住,顶着无辜的笑容关切道:“姐姐走路要小心一些,现在还是白天,晚上就更要多看看了。”
说完拉着莫瑾白上前去了,留下那位小姐在那里一脸窘迫。
旁人面面相觑,看着两人从面前走过,竟再无反应。
再往里走一些,其他小姐倒也没有这么明显的躲开,但也像是都得了令一般不往她身边靠近。
也有几个莫瑾言的好友似要找她交谈,但看到一旁的莫瑾白便止了步,倒露出一些羞赧的神色来。
该是家中长辈特意叮嘱过,莫瑾白也不想为难她们了,正巧她也不擅与人交谈,只说自己去逛逛,让莫瑾言去玩就好。
莫瑾言翻了个白眼,拒绝了。
莫瑾白好笑地敲了敲她额头,温声细语,甘言美语,绵言细语,甜言软语,最后终于成功地把人劝走了。自己方从袖子里取出书,独步沿溪流往深处去。
又穿过一个石洞,只见水流已成了一个宽阔的湖面,正想问问何昔在哪里,便听“扑腾”一声。
静了一霎后有呼喊声传来:
“不好啦,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