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白谢母亲费心。”莫瑾白站起身行了一礼。
赵氏知她说的是先前几桩婚事,只让她仍回原位坐下。
她亦不全然是为她: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草率寻门亲事惹人笑话自己不说,也让人看轻了镇国公府去。且瑾言同为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数年后仍是要出嫁的。
再说像前几日来提亲的一些商宦人家,真当有了阵空穴来风的传言,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便能便宜他们不成?
“母亲替瑾白着想,瑾白怎能不谢过?”莫瑾白说到此处,顿了顿,“只是瑾白声名狼藉,不敢高攀林家公子。”
说得倒有些妄自菲薄,只是赵氏看她面容平和目光悠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如此便是拒绝了。
也罢,老太爷既已发了话让她自己做主,便确是她自己做主了。
赵氏没有再劝,同她闲聊几句便放人回去了。
莫瑾白离开主院穿过湖边长廊时,见莫瑾言抱着兔子在尽头的石桌旁坐着,看见她忙站了过来,显然是在等她。
“瑾言有事?”
莫瑾言点点头,又摇头,又点头,“姐,我们出府去玩吧?我已同父母亲说过了。”
莫瑾白原忙着去准备男装的事,但转念一想,自己上次曾答应过眼前的人常出去,又想到该给池朵备一份礼物才是,没有拒绝。
二人没有乘车,叫着随从便往近处一条街道去了。
待逛累了在茶坊歇息时,莫瑾白总算明白了——这丫头就是冲着街上那些香药果子和一些小玩意来的。
至少她现在便摆玩着手中的虾须糖,并不觉得这不是她这个年纪的人玩的玩具。
旁边还摆着好几袋糖栗子、胶枣、樱桃煎之类。
莫瑾白只听名字便觉得有些粘牙,不过她这个妹妹好像很喜欢。
也不怕龋齿——
莫瑾白想着给她添了杯茶,“多喝点水。”
此时,起先在隔壁的人似乎歇息好了,随着几声“先生”“贫道”之类的讲话声传来,往后便是挪动椅子的声音。
南昱的茶坊多是用屏风分出的隔间,图个雅致,并无隔音的效果。
莫瑾白只是且听且过,想着移开注意时,又传来了一句“不便让沈夫人久等。”
哪个沈夫人——
第一个想法。
又是在隔壁,这算是孽缘?
第二个想法。
莫瑾白尚不理解她那位姑母请方士所为何事时,隔壁的人已尽数离开了。她从窗口往外看时,只见一伙人簇拥着中间两位穿道袍的人渐行渐远。
只略一思索,莫瑾白便同瑾言找了个借口,取过一旁的帷帽,起身追去。
步子疾了,刚出茶坊门便撞上了前面的人。亏得她及时伸手扶住了目所能及的轮椅,才不至于整个人压上去。
轮椅?
莫瑾白怔了一瞬,猝不及防抬目,隔着白茫茫一片,见眼前的公子亦盯着自己。来往的人影绰绰,光与影之间,恍若秋林寒潭的目光中满是诧异。
却不像是被冒犯的诧异,而是——
不可思议的惊奇?
莫瑾白没有多想,起身让开便要致歉时,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若要确认方才的人是否去沈府,只需明后日听听聆芯讲的八卦便是,何必亲自追来?
犹豫间,面前的公子已先拂袖低头行礼,“在下并无意拦姑娘前路,望姑娘海涵。”
“非公子之过,是我莽撞了。”
莫瑾白道了歉,仍想回茶坊时,却见一只拂尘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姑娘既是寻道,何不找老朽呢?”
若是何昔在,她彼时应该很容易想到一个词——
仙人跳。
不过,她不在。
莫瑾白抬头时,身前的人已将拂尘收回去,另一只手曲食指为礼,竟是将一切控制在她刚巧可以不发怒的边缘。
莫瑾白自觉对黄老学说无感,但眼前的方士既能猜出她的目的,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对方笑得平和,应是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须发尽白而面色红润,不知是保养得当或故作老态;颈背挺直,举止轻盈,呼吸绵长,该有练武;这间茶坊此处最易有穿堂风,他却刚好躲过了风口,不知有意无意……
似是看她打量得差不多,对方方才笑道:“姑娘思虑未免重了些,只是缘巧罢了,在下并无恶意。”
“先生若有要事请讲;若无要事,告辞了。”莫瑾白并不想同对方纠缠,便要抽身。
方士露出稍许无奈,直接道:“姑娘发上的玉簪颇有灵性。”
莫瑾白抬起的脚步一顿:自己带了帷帽,他如何知道的?
“这玉当是一对,互为阴阳,不过,姑娘的另一位朋友今日未到。不知——对与不对?”
这话不能说得更明白了,莫瑾白不得不正视这位方士,承认他举止间,确实颇有仙风道骨。“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今日便缘尽,何必留名?”
“如此,随先生意。”
对方听到这句倒是有些诧异,又仿佛理当如此地点点头:“请莫姑娘往旁一叙。”
莫瑾白没有拒绝,提裙转身,随他同去。倒也只是离茶坊门口远了一些,不至于拦到进出的人。
“我想借姑娘玉簪一用。”
莫瑾白抬手取下玉簪,倒是很干脆地递过去。
方士接过,随意瞥了几眼便不再顾它。
男子好奇,但深究时,除了身影较一般女子欣长,好像并无不同?
等等,莫姓……
他忽然想起了数日前坊间流传的传言。
传闻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与沈府公子同处一室,传得轰轰烈烈。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听到。
不过,后面越传越清后,流言便迅速消弭下去,想必过几日大多数人便忘了。
且若是此事,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逆道吧?
正想时,身前的女子已开了口,声音清朗悦耳:“多谢先生提点,我愚昧,不敢求知常。”
方士虽已明了她的回答,但还是叹了口气,“既如此,老朽便只能送姑娘一签了。”
说着仍将玉簪还给莫瑾白,却不知从哪里取过一筒签片,要莫瑾白求签。
莫瑾白对求仙问卜的事很头疼,原想拒绝时,何昔的声音传来:“小白快抽一根,多好玩,嗯?”
莫瑾白:“……”兄台你把这当玩是不是也太任性些,“何昔你不是不来了吗?”
“我睡着后自己过来的。”何昔也觉得无可奈何。
但也只是一下。
要是不过来,她岂不是就错过这小说里的精彩片段了?毕竟小说里的签就少有不玄乎的。
莫瑾白伸手去接签筒。既要求签神色便郑重了一些。闭上眼睛晃了片刻,便闻一根签竹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正想弯腰去捡时,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已率先拾起地上的签片递了过来。
莫瑾白道谢接过,只见竹签正面刻了一朵梨花,旁书“梨花”两字。
翻到背面,则写着——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