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公子落水了!”
跟在沈夫人身边的侍女奔进来的时候跑得脸色发白,前面的碎发挂到了一旁的珠钗上也顾不得。
沈夫人原斜倚在榻上小憩,闻言俶尔睁眼坐了起来,也来不及责她失礼之罪,“什么!”
“回夫人,公子……公子落水了。”
沈夫人眉间一蹙,神色间满是担忧,步履匆匆绕过屏风,慌忙往门外走去,“怎么回事?人救上来了没?”
侍女跟着转身追上:“夫人,救上来了。”
“救……救上来了?”
沈夫人步子一停,身后的侍女险些踩到她的裙角。
终于得机悄悄喘了口气,道:“公子方才回府了,现在在院子里。”
啪——
一个巴掌十分清脆响亮。
沈夫人的忧虑消下去了些,脸上的担忧转为了恼怒,“你这贱婢说话怎么一惊一乍的?就那么盼着你家公子出事不成!”
这……侍女慌忙磕头认错,心底却敢怒不敢言。
上次公子被人打了,那个前来报信的姐妹才因脚上有伤步子慢了些受罚,这次自己吸取教训,怎么还是自己的错?
“快,带我去旭儿院子里!”
“是,是……”沈夫人的声音传来,侍女忙压下心中不岔,起身在前面领路。
沈旭才换了衣裳,头发却仍旧湿淋淋贴在头上,本就有些狭长的五官越显阴戾,眼底幽邃,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他身边的侍女拿着毛巾要帮她擦拭时,便听由远及近一阵响动,沈夫人从院外走进来。
先把目光在有些狼狈的公子身上扫了几圈,然后眼圈刷一下红了……
“旭儿,你这是怎么了?可跌伤了哪里?说,是不是有谁欺负了你,告诉娘,娘替你去出气?”
沈旭就知道自己母亲这哭哭啼啼的性子来院里就这么几句话,原本就被风吹得凉嗖凉嗖的头更疼了,“我没事,你能把我爹劝好就差不多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什么没事,好端端怎么就掉水里了?莫不成与莫瑾白有关?”
沈夫人想到这里忽然忆起那日离开莫府前莫瑾白的警告,一时连着语气画面都清晰无比,不由打了个冷颤。
沈旭看着沈夫人眼中的惊恐,不知道她又想到了哪一出,正想耐心劝几句,她又开了口。
“原来如此,那莫瑾白……”
不,莫瑾白那丫头看起来软弱可欺,根本不像能说出那些话的样子,她那日似乎还说过不喜欢别人叫她瑾白……
莫不成,那日房内还发生了什么事?旭儿这孩子……
所以现在在那个身体内的根本不是莫瑾白?
沈夫人的脸色不自觉变得苍白,厉声道:“旭儿不必怕,过几日娘找个高人来,让她缠不得你!”
沈旭看着陷在自己世界里的沈夫人无言以对。
许久方道:“娘你别闹了,我不过是今天去平坊与人争执时被推到水里罢了,与那莫瑾白有什么关系?”
沈夫人只叹这个儿子理解不了她的用心,“过几日你便懂了,这几日一定要额外小心。”
接着饶是沈旭再如何解释,她也只自顾自几番叮嘱,说到后来竟接着就要走。
沈旭懒得再拦,由她出了门。
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也好,今日会试落榜的事也可以多瞒一会儿。这几日真是霉了去了,从那莫瑾白到会试到平坊没件好事。
亏他那日在南楼与别人夸下海口,他那堂弟满口奉承,如今翻脸不说,还同别人与他抢同一支箭羽。
也不想想自己还没找他计较南楼那日他招惹莫瑾白的事。
若不是他,自己那门亲事未必有什么转机。不过这个表妹过几年认清了形式,除了回来找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沈旭想的入迷时,头上一阵疼痛,逼得他回过神来。
沈旭不由皱紧了眉头,怒道:“手既不知轻重,可是不想要了?”
擦拭头发的侍女知道自己马虎了,忙放下帕子磕头认错,得令后方才回到身后继续擦拭。
却说聆芯在府里听得那沈旭在平坊落水的事,回到梨院里便叽叽喳喳和莫瑾白讲开了,讲到沈旭的狼狈样子时越发眉飞色舞,看着比亲眼看见了还开心些。
莫瑾白听过只莞尔一笑,随后抬手倒杯水递给她。
聆芯便不好意思地停下来,伸手接过瓷杯,红着脸抿了一小口。
“小姐你不开心?”
这……莫瑾白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淡了点,笑道:“你这么关心你家小姐,我自然很开心!或者,你再讲一次,我站在梨树上叉腰笑给你看?”
“小姐就会逗我们开心。”聆芯嗔怨一声,但向来想得浅,也就不再纠结了。
又忍不住想像了下莫瑾白穿着现在这身纯雪青色纱裙站在树上叉腰的诡异场景,嘴角不由得一抽。
也没有其他事,莫瑾白便让聆芯先下去,照旧取过方才放在石桌上的药籍,仍继续看下去。
倒是何昔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还问道:“沈旭这次落水不会与你有关吧?”毕竟自己上次装模作样威胁沈夫人的话莫瑾白也听见了。
“不是我,我不喜欢在别人身上用些小把戏。”
说着将手中书本又翻过一页,阳光透过梨树叶隙落在纸张上的光一闪过后重归平静。
唉——
何昔叹了口气,她早该认识到自己来到的小说配置和自己喜欢的类型不一样,这个女主真的洒脱得善良,善良得,好吧,她词穷了。
“小白,你要学会和别人计较一点,不然容易被欺负的。”
“我何曾说过不与人计较?”莫瑾白语调一转,接着道,“只是不喜欢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而已,打蛇不打七寸,有什么意义?”
何昔:“……你想做什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何昔重新认识到自己是进了一本小说,感受了片刻其中带的女主气势——嗯,确实很中二。
“对了,何昔,这几日你来的似乎比平日要早?”
“哦——”何昔想起自己忘记的事,习惯性抬手捂脸,只听本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却是莫瑾白的书被甩到了不远处的地上,还是以脸贴地的方式。
何昔几乎同时听到了莫瑾白的吸气声。
“小白,我……对不起。”
莫瑾白沉默着过去拾起,见纸张没什么破损方才松了口气,抬手理好那几页折痕,用两指的关节轻轻弹了弹灰,“不妨事,你往下说吧。”
“小白,真不好意思啊?那我往下说了……我们放假四五天了,只是前几日……”
何昔的声音淡了下去,莫瑾白移开书,只见前面有一个孩子正盯着她。
似乎和莫瑾言一样的年纪,可能还要再小个一两岁,穿着下人的服饰,正正站在院子门口。肤色有些黑,看起来被太阳晒得很健康,但一双眼睛又深又亮,毫无怯色地回视着她的打量。
莫瑾白正想问他的来意时,院外又有一个老人过来,看见她便跪下了,又扯着旁边的孩子跪下,磕头道:“东平给二小姐请安。”
孩子也跟着道:“砚文给二小姐请安。”
莫瑾白只让两人起身,看了一会儿方才认出这位老人是那日街上自己领回来那位。
便将书又放下了,问道:“老人家这是?”
范东平忙道:“如今我既已在府中做事,小姐这声老人家如何担得起?小姐叫我东平就好。”
莫瑾白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方才明白过来他是来还那日的叶方玉的,只是前几日不敢打扰她,因此今日才过来。而旁边的孩子是他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