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儿。
尽管医生连续给我输液打针,极力挽救,但是仍然失败了。
我腹中胎儿,再也没了心跳。
曾经与我血肉相连的宝宝,如今只化了血水!
我躺在病床上,婆婆背过身去掉眼泪。那个冒失孩子的妈妈在我面前一再道歉,一再把毛孩子打了又骂,毛孩子连哭带叫,我听了烦,把被子盖过头,他们都闭了嘴。
公公一改往日的和气,说:“你们都出去!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那母子二人走了。我仍然盖着头,眼泪汩汩流出来。
婆婆说:“月儿,不要哭了。月儿。”话未说完,她自己也是带了哭腔。
病房里还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劝我:
“这个孩子,只能说是缘分浅。”
“不要难过了。留不住的胎儿,自身就弱,留下来也不会健康。”
“你要想开些,把身体养好。以后还可以再要。”
“小月子里不要掉泪,落下毛病就不好了。”
我只听着,并不多话,由得他们说。
“月儿,你要听话,不哭了啊。”我听着这一句,知是他来了。我掀开被子,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
他也落下泪来,说:“月儿,你要好好的,你不能有事。”
我听不进去,我说:“卿文,我就要这个孩子,我就要这一个。”
他张了张嘴,未说出话来。
我看他声音嘶哑,脸色异常,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滚烫。
我止了眼泪,拉他手,说:“卿文,你也要好好的,你也不要有事。”
他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我给婆婆说:“妈,卿文又出血了。”
她闻言赶紧跟出去,我心里紧紧揪在一起。
我想着,之前两个人都好,偏偏没有好好地在一起。如今两人在一起了,如何就不能好好的!
徐卿文的治疗方案已经接近尾声,状况依然是不稳定。
我自觉身体好些,给他发了个信息:“卿文,等我几日,我很快回来。”
他问:“去哪?”
我说:“找个名医。”
再一次踏上去山区的路,千般滋味一齐涌上来,无以描述。
我先去了学校,校长和李老师见了我,都笑容满面,嘘寒问暖,十分亲切。问:“晓月老师,这次来是什么事情?”
我说:“找叶天冬有点事情。”
我没看见侯老师,问起来,他们说:“侯老师最近身体不大好,没来上班。”
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老师,想必是后来的支教老师,也没好意思跟他们说话。
我留下些礼物,把校园里停的那辆车清洗一番。跟校长和李老师告辞,就去了叶天冬家。
我一个拐弯,开进了他的院子里。下来车,太阳正好,暖暖的。
一小畦连翘开出黄色的小花,另一畦四季春开着玫红色的小花。我才意识到,我这日日在病房里,冷暖不觉,四季不觉,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春天。想来山间又该是色彩斑斓了。
我正想着,听叶天冬说:“晓月!”
我转过身迎上去。叶天冬毫无变化,阳光明媚的笑着,目光盈盈,似画中人。
我说:“天冬。最近可好?”
他笑说:“并无变化。”
他不说我也知道,叶天冬从来都是叶天冬。
“你呢,晓月?”
我张了张口,不知从哪说起。
他说:“进屋来,晓月,进来说。”
我随他去了药房,熟悉的红木架子,熟悉的小抽屉,还有熟悉的药草气味,让我心神安定下来。
我说:“天冬,我有个亲人,得了鼻咽癌。之前治好过一次,一年后又复发了,这次放化疗之后仍然是不稳定。你可有办法?”
他问:“多大年龄?”
我说:“与我同龄。”
他说:“可有癌细胞转移?”
我说:“并没有。”
我期盼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说:“我随你去看看。”
我慌忙说:“天冬,路太远了,在X市。你不必过去,如果有方法缓解,我带他过来就好。”
他看着我,说:“他叫卿文吗?”
我想着这又是韩姝林多嘴。
我说:“是的,叫徐卿文。”
他笑说:“从我见你第一面,你那时溺水还没醒,就一直喊这个名字。”
我想着那次,我做了长长的梦,卿文是假的卿文,小米是假的小米。我喊着他的名字,迟迟没有回应。
我讪讪的笑:“你还记得。”
他笑说:“那个时候还念念不忘,想必是用情至深之人。”
我笑了笑,未多言。我未曾说,他也未曾问,但他一直都知道。
他说:“等我一会。我与你去一趟。”
我仍然说:“太远了。等这最后一个疗程结束,我带他过来就好。你不要去了。”
他看着我,问一句:“晓月,你相信我吗?”
我低头笑。知他心意已决。
他也看着我笑,目光似月辉濛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