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刘基先反应了过来,说道:“既如此,却之不恭了。”
小二告了退便离开了,且留两人仍在房里思索。
朝阳回来跟朝夕汇报了事情经过,两人便认认真真看起表演来。今日节目精彩,因此即便此时已近子时,前来观看表演的群众却一丝睡意也无。
晚会最后以燃放烟火结束,烟花升上高空霎时绽放,天上那“新年快乐”四个大字,燃起了新一轮的高潮。
人潮散去,朝夕陪着方志远等人慰问了一番表演者和后台工作人员之后方才回了家里。
小雪雁到底是个孩子,兴奋了一天总算是累了,回来的时候是睡着被朝夕抱着回来的。其余人精神却是极好,白榆青竹等人脸上依旧是激动亢奋的神情。朝夕也兴奋,但显然兴奋点和众人不同——她还在琢磨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刘伯温给挖到自己身边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又不要当皇帝,跟朱元璋抢刘伯温做什么?
当然这就不是她现在想考虑的了,上天附赠的好运气,她总不能白白丢弃,且不说其他,就是为朝阳找个名师也值当!
嘿,对!就该是为朝阳找名师!
朝夕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冲到朝阳的房间。
此时袭人正在正堂的天地桌前准备接神。原本接神是该由朝夕进行,但这人不想熬夜,就懒怠干了,袭人是极重规矩的,虽然朝夕吩咐让她早点休息,可为了这一大家子今年的运气,她还是坚持要完成接神仪式,朝夕拗不过,就由着她去了。
朝夕一席白衣披头散发地从西屋跑到东屋,袭人听到声响,霎时回头,却只看见一身披散着头发的白色背影消失在东屋门口,吓得直直摔倒在地上,只以为接的不是神仙而是鬼怪了。
后头的事情朝夕来不及理会,冲进房间后便迅速关了房门,动作连贯利索。
屋内的朝阳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只差酝酿一下情绪可就睡着了,没曾想黑漆漆地就跑进来了一个人。
“谁?”朝阳迅速起身,站到来人的对立面,语气冷喝道。
“我!”朝夕被朝阳这么一喝,倒是冷静下来了。
朝阳防备的姿态顿时松懈,尽管伸手不见五指,但这声音还是很熟悉的。朝阳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点了灯,看着来人,无奈道:“姐姐是睡不着么?”
朝夕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真是。
看着面前的女子,全然不同往日男装的打扮,散落的青丝,腰如束素,肌如白雪,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就这样娴静娇俏地亭亭玉立在自己面前,宛如那池中芙蓉,水中明月。朝阳拉着她往床上一坐,给她垫了一个枕头在身后,又盖好了被子,方才柔声问道:“姐姐可是有话说?”
外头传来袭人的敲门声:“阳哥儿,方才奴婢看到有人进了房间,可是夕哥儿不是?”
“是我呢!”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跟朝阳交代的事情,连忙又对着外头的人补充道:“不用担心,是我,你接完神赶紧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我们还有要事商量。”
“嗨,您俩可得也早点儿睡,别仗着年轻,对身子不好。”袭人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听着外面袭人窸窸窣窣收拾东西,朝阳伸手给她的脚摩挲着取暖,方才不过一会会儿的时间,竟冻得跟冰垛子似的。
朝夕挠了挠自己的头,无意地噘嘴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该敲门的对不对?”
“无碍,我还没睡着,只是你下次过来前可得穿鞋,天冷,仔细冻伤了。”朝阳语气里带着宠溺,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今天是意外意外……”朝夕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今晚那两个人,是浙东四先生之二,刘伯温和宋景濂,明日我不是安排了棋局么,你就这样……”
第二日一早起来的时候,朝阳和青竹早已出了门,朝夕给家里剩下的几人发了红包,才让白榆驾马车载自己去给方志远拜年。这一日方志远迎来送往又要祭祖,忙得脚不着地,自然没有多少时间招待朝夕,朝夕又转头去了方国馨两兄弟家中拜了年,完了又亲自带名片去给朝阳的老师们拜了年,折腾了大半日方才回得来。
午时闲闲无事,便又搬了躺椅躺在廊下喝着青梅酒,看雪雁在院子里放鞭炮蹦跶,顺便读读方国珍在大年初一托人送来的信。
从开始的“见字如晤……”到最后的“思之甚切”,绵绵情意,跃然纸上。朝夕心无波澜地看完,抬眼看了看冬日的暖阳,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步棋走得到底对还是不对?
且说朝阳一早便过来方氏酒楼候着,只等着小二将梳洗打扮整齐的刘伯温二人带过来,互相见了礼拜过年,方才一起出发去了南山。
南山脚下不远处一座别院,是淮安府富商佟钱的庄子。只现下是不住人的,唯有一些奴仆在洒扫,第一次在这里组织商帮会议的时候朝夕一眼就看上了,昨晚便让朝阳拿着自己的名帖过去借地方,对方果然很爽快,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还派了人彻夜按着朝夕的嘱咐来整理。
佟钱这庄子也是淮安府一大奇景,一行四人驾车而来,早已有人带领一众仆役等候。只见正门处,西番草花样的白石台矶上面矗着细雕精啄的朱门,一色水墨白墙沿山势铺开,精致华丽而不失典雅,下车步行而进,迎面便看到一座水流假山矗在正中,却是由南山挖来的石碓砌成,上面因年代已久早已长了些绿植。假山四周淌着一汪清水,水上还架着一座白石拱桥。宋濂看了,忍不住赞道:“好山,好山!”
往前再走几步,藤萝掩映间隐约一美人坐在一旁,望着前面的棋局,娥眉微蹙。宋濂忍不住感叹:“好一美人!”
管事领着众人前来,美人也不曾立起行礼,只当四周无人,兀自沉思,众人也不再说话,一同看向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