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阿阳陪我,诶,姐姐我可怕黑了。”朝夕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往朝阳身上贴,“太尼玛吓人了!”
朝夕以前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她不害怕独处,可她怕黑啊!
“阿阳以后都陪着姐姐好不好?”朝夕诱哄道。
“好啊!阿阳会一直一直和姐姐在一起的!”
痘疮是有潜伏期,普通卫兵们并不知道如何分辨是否染上痘疮,所以检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个大夫,一个一个检查下来,也会花费不少功夫。朝夕两人在里面待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再回去的西屋的当日,朝阳先开始发热。
这两日他们都是住的一间房,因为方国珍在淮安的房子不算大,正好四个房间,他们姐弟如今情况特殊不能用寻常礼节来要求,再加上众人并不知他们并非亲姐弟的缘故,所以安排两人住同一间屋子好相互照应。如今朝阳乖巧地躺在床榻上,朝夕看着他身上一点一点起了痘包,忍不住还是心疼起来,虽然知道这是必经的历程,但毕竟是天花,毕竟她的医术向来不过是半吊子水平,所以她还是特别害怕会有意外发生,人前的镇定都是为了迷惑旁人,或者给自己心理暗示,眼下没有旁人的时候,自然内心也会脆弱几分,因此看着朝阳此番症状,忍不住流下泪来。
朝阳听到抽泣声,强撑着睁开想要闭合的眼皮,抬手给她抹泪:“姐姐,你怎么哭了?”
“阿阳,姐姐对不起你。”朝夕想一把扑上去抱住他,但又害怕压破他身上的痘疮,因此也不敢胡乱动弹。
“阿阳快睡觉吧,睡着了身上就不痛了。”
“姐姐,我没事。”朝阳笑着安抚。
“没事也要睡觉呀,睡着明天起来就好了。”朝夕继续哄道。
“阿阳现在睡不着,”朝阳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可以告诉阿阳刚才为什么会哭吗?”
“哪里,方才是沙子进了眼睛。”
“姐姐骗我,屋子里哪里有沙子!”
朝夕干笑,想了一下还是说道:“阿阳为何这么相信姐姐?”
虽然她觉得这个痘苗确实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看张九四等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对此十分恐惧忌讳,但朝阳却十分信任她。
或许是传说中的雏鸟情节?
“姐姐是阿阳一个人的姐姐啊,阿阳不信姐姐还能信谁?而且阿阳知道姐姐不会伤害阿阳的!”朝阳其实只是失忆,并不是痴傻,所以心里清楚朝夕问的是什么问题。朝阳觉得朝夕这个问题十分奇怪,弟弟信任姐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何况朝夕对她这么好,也的确不会伤害她。
朝夕心里暗叹,我确实不会伤害你,可如果哪天你恢复记忆了,只怕不再觉得我是你的姐姐了。想到此朝夕心里更是悲伤,但又一想,穿越一事毕竟古怪,指不定自己哪天就回去了呢?他若能恢复记忆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哪天阿阳发现姐姐不是阿阳的姐姐了,阿阳还会对姐姐这么好吗?”
“什么?”
朝阳挣扎着要做起来。朝夕赶紧把他压下去躺着。
“快躺好快躺好,别乱动。”
“姐姐不要阿阳了吗?”
这样委屈的语气,泫然欲泣的眼神,朝夕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伤害她这个可爱的弟弟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姐姐怎么会不要阿阳呢!”面对这样又萌又好看的孩子,朝夕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以后他恢复记忆找到家人了又如何呢,只要他还当自己是姐姐,那就依旧对他好就是了,如今想那么多也不过是杞人忧天,徒增烦恼。
这样想着方才悲伤地情绪也不再有了。
少年看着她,眼神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但还是听话地躺好给自己盖好被子。
朝夕马上举起手来发誓:“姐姐发誓,一辈子都会对阿阳好的!好啦,阿阳要听话睡觉了哦!”
这下少年总算满意了,连睡觉时的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
这边还风平浪静地等待着朝夕姐弟的测试结果,县政府那边已经兵荒马乱。
难民们此时已经被全数转移出了淮安城,在铁佛村圈禁着,此事动作颇大,瞒不住城里的百姓,但因和难民们进城时候烧杀掳掠的强盗行径,并没有人对政府的这一决策有任何异议,只以为是对他们有其他安排。
达鲁花赤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面一个一个面色麻木的人,这些人形容肮脏卑微弱小如蝼蚁。随着一声他一声令下,无数人头掉地,其余难民虽心有恐惧意欲反抗,但奈何被控制得死死,毫无反抗之力。其时艳阳高照,天上云卷云舒,一片云淡风轻,然而地面上却血流成河。
良久,忽听几声呐喊,一队人马疾驰而至,直直冲向高台,达鲁花赤放眼望去,原来是县尹方志远。达鲁花赤左手一挥,立即有有一队人马过去阻拦。
方国珍见敌人来势汹汹,当即拍马迎上,长矛一起,“啪”的一声,就把一个士兵打下了马,正待一枪透胸而入,却被追上来的方志远给挡住了。
“不可伤人。”
方国珍随即长矛一转,大喝一声,招式变化如暴风骤雨,把迎面而来的数名亲兵皆打下马。当下已没有人阻拦,方志远便带着方国珍等人上了高台。
“你可是要以下犯上?”达鲁花赤怒道,身边的余下的亲兵上前,挡在他面前。
“下官不敢。”方志远施了一礼。
“不敢?我看你是太敢了。”
“大人为何要坑杀难民?”
“此等无恶不作的刁民,不杀留着做什么?”
“下官已令人将作乱者斩首,剩下这些不过是离乡背井的可怜人。”
“可怜人?”达鲁花赤冷笑,“你可知他们这一路过来做了些什么事情?”
“倘若有罪也该依律法评判。”
“你可别忘了这些人可得了天花,倘若无法控制此疫,到时候可不是单单被圣上罪责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