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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狂的一天

只要是关于足球,当地人总是兴致勃勃,一些年纪大的朋友也不例外,会煞有介事地说自己以前在某个球队,踢什么位置,踢得特别好,一点儿也不谦虚!从表情神态看,说得还像是真的!这个普通民众在饥饿线上挣扎的小国家里,唯一不缺的就是对足球的热情,任何一个部落,即使在最偏僻、最贫穷的部落,都会有一个平坦、干净的足球场。只需要一块空旷的场地,用绳子把三根木头绑起来做球门,一个足球场就诞生了。足球场会被磨得越来越平、越来越亮,直到寸草不生,在草原中显得十分惹眼。孩子们、大人们在这个仿佛被文明遗忘的角落里,日复一日地享受着这项运动带来的激情。

起初,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小孩子们踢小小的足球,比网球大些;大些的孩子们踢中等的足球,像小碗口那么大;大人们踢标准大的足球。难道这里的足球还根据不同年纪的人有特别定制吗?粗枝大叶的非洲人怎么会对足球这么细致呢?在和孩子们相处后就自然地明白了,非洲的孩子想拥有一个足球相当不容易,足球在这里一般都卖九千块,相当于一般工人半个月的工资,更何况很多人也没有工作。这些孩子们在对足球热爱的驱动下,发挥创造的天赋,用塑料袋一层又一层加上尼龙绳编扎起来,就做成一个个大小各异的足球,别看这种足球简陋,我试着踢了好几次,弹性和脚感不比真的足球差。在这边的学校里、乡下部落里到处可见孩子们欢快地踢这种自制的足球,在足球上他们真的花费了足够的心思,这也算是非洲的一大特色吧。

除了足球,他们对什么运动也不感冒,一个城市也很难发现一个篮球场,更别说一般的学校了。我算是幸运的,在来之前和这边的院长有联系,院长得知我擅长篮球,特地在我赴任之前修建了一座篮球场,希望可以教教孩子们打篮球,这件事一直深深地感动着我。虽然是前往了孤寂的非洲,但是能够有自己喜爱的运动,心里顿生极大的满足。不过,因为修建篮球场,还有一段“佳话”。据说球场快要修好的时候,开始装篮架和篮圈,院长吩咐下去,几个黑人便开始去干了,没过多久就干好了。院长当时想,这些人效率还不错,就去验收一下,到跟前一看,傻眼了,两个篮球架的篮圈都被装得朝向球场外面了。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只有在非洲才会发生,除了足球,他们对其他运动真的很冷漠。

今天和韩国女生小金约好了去看一场马拉维国内的俱乐部比赛,感受一下当地人们对足球的热情。在球场入口处买了一些小旗帜和手链,完全中立的我们也得有模有样。球票真是便宜,合人民币才五元一张,换成当地币夸恰也不贵,这在马拉维是很大的福利,只要你喜欢足球,那么你就买得起足球票进去看看。人们爱足球,人们也看得起足球,每场比赛观众都是爆满。

跟着人流找到一片视野较好的地方坐下,马拉维人很热情,总会主动来打招呼,他们很礼貌,只要不过多攀谈,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只管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握拳对碰,这是男人之间的方式,友好而且礼貌。最烦人的是总能闻到一些人身上浓浓的酒味,这时候旁边的一位黑人小哥,拿着他手里的一小袋黄色的酒在我面前晃悠,并问我要不要来一些。这种酒装在小小的塑料袋中,一袋大概有二两,我们称之为甘蔗酒,有点甜,度数不高,三十度左右,一袋一袋地卖,也就一块人民币。我礼貌地拒绝了,他告诉我,这是他喝的第五袋,然后又把这袋送到嘴边,一口气吸完,很享受被酒精麻醉的感觉。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酒精能够让人忘记艰辛,忘记没有什么希望的生活。

这时候,一个小伙子端着甘蔗酒在走道售卖,我和小金都觉得应该买点尝尝,招招手,那小伙子就过来了。他穿着破旧的牛仔裤和短袖,短袖上面的汉字真是醒目。其实这里看到很多人身上的衣服都印着汉字,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商人,真是没错。来自浙江温州、福建等地的商人,在这里主要就是卖这种廉价的服饰。这些服饰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马拉维人穿衣难的问题,也真实地推动了马拉维文明的发展,很受欢迎。据说在十年前,这里的人们基本都是不穿鞋子的,他们最初买鞋子,不是买一双,而是买一只,这样很省钱,他们觉得穿一只鞋子就可以了,所以满大街的都是不穿鞋子和穿一只鞋子的马拉维人。而现在基本上都是穿一双鞋子了,当然还有一些人穿一只鞋子的,数量一直在减少。

那小伙子的牛仔裤很松,挂在屁股上,露出了半条内裤,到处都能看到年轻人这样的穿法,这就是他们的时尚。这里的男人可以露半个屁股,女人却包得跟古董似的,长袍拖地。要了两袋酒后,我们品尝一下,甜甜的,芳香浓郁,喝着很舒服。这时候坐在我边上的朋友,看着我们光喝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我面前,示意这是下酒好菜,看起来是吃了一半的,有毛,还有小爪子,一看我就领会了,这不就是烤老鼠吗!这就是当地传说的生烤老鼠,居然连毛都没有褪掉。这位兄弟也太高估我的承受力,我没吐就算不错了。我赶紧推脱,表示不能接受。这时,我旁边的小金突然来了兴致,告诉我:“这个味道很好,我以前吃过。”然后就一顿猛啃,我看着老鼠的头就这样被她放在嘴里咀嚼时,她在我眼里彻底由一个美丽活泼的韩国妹子变成一个不堪入目的野蛮人,再也没有了幻想。

一袋酒很快就被小金喝完,她手上的老鼠也只剩下一些残渣,但还是看出她意犹未尽的样子!哦,妹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彪悍,好歹旁边还有我这个异性存在。足球场上已经进了四个球,这场比赛真值啊,每个进球都很精彩,1:0、1:1、2:1、2:2,进球,追平!进球,追平!半场的时候刚好是2:2,进球的时候所有的球迷一哄而起,一边舞蹈,一边发出低沉的呐喊声,相当热烈,地动山摇。半场休息,完美的平局,大家又开始买酒、买烟。这时候从对面走来一个喝得半醉的小伙子,对着看台上的人们说了几句,还用手指着,不知道说什么,却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很快,冲下去几个人,一顿拳打脚踢,那个挑衅的家伙直接落荒而逃。我看旁边的球迷们都很淡然,这肯定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下半场开始十分钟左右,守门员从地上抱起来一个球,顿时从看台观众席中发出极大的嘘声,我觉得很奇怪,就往场地里看,这时候裁判员哨响,径直走向守门员,掏出一张红牌,直接罚下。再回想一下,原来是这个守门员不小心跑到禁区外面把球抱了起来。我看了这么多年的足球,一次没遇到过守门员跑到禁区外面把球抱住的。这守门员跑到禁区外抱起了球,实在是和这么好的一场比赛格格不入。

红牌一亮出来,整个观众席炸开了锅,那些狂热的球迷,在一片喧哗和混乱中冲下看台,翻过围栏,爬上防护网,跳进了场地。于是场内的观众和球员追逐扭打在一起,裁判也被球员和球迷围追堵截。我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来看非洲的足球就遇到这样的事情,看热闹的同时后背也一阵阵地出冷汗。看来这比赛就因为一张红牌被破坏了。我和小金都在看台上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场内的混乱场面。这时候,我旁边的球迷们纷纷往我右侧的出口处跑。我们也开始慌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有几块拳头大的石头落在地上,才发现对方球迷正拿着石头往这边扔,天空中的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赶紧双手护着小金,和大家一起往出口处跑,还好我们离出口的位置不是太远,跑到出口时所有人挤成一团,根本走不动。这时我的脚突然一阵剧痛,一块飞来的石头落地后直接崩到了脚面上,石头虽然不大,可从高空落下,有巨大的势能,当时痛得走路都不正常了,还好是落地后崩到脚上,如果是直接砸在脚上,那肯定是骨折了,我强忍着痛往前走。旁边的一个人,捡起这块石头就朝着对面扔了回去!好在有一个好心人一直在帮助我和小金离开,我们终于从拥挤的看台中挤了出来,我们径直朝大门口走去。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停了下来,再一看,大门口被一个庞然大物堵住了。

这个庞然大物不是别的,而是一辆装甲车,车上载满了持着机关枪的警察,他们行动迅速。在非洲足球场,事故时有发生,因此防暴警察也是早有防备。这辆装甲车载着警察开进了场内,沿着足球场的边缘开始匀速绕场,这是很有威慑力的行为,因此有骚乱的球迷都会自动散开,谁也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绕场一周后,装甲车停下,手持盾牌和枪械的警察一个个走下车来,将场内的球迷强行驱散,这里的球迷们胆子很小,看到警察来了个个都吓得不敢乱来。马拉维国家的警察有很大的权力,可以自行开枪,打死人了也不会被追究。场内的骚乱很快平息,这点还真是出乎意料,看台上也没有了飞来飞去的石头。

这十几分钟时间让我心有余悸,不光是因为自己,主要还是带了一位女生,保证她的安全可是我的首要任务。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什么交流,相信大家当时的心理活动都是挺复杂的,在局势平稳之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小金转过头来,对我说出了一句话:“真是够刺激!”我不得不承认小金有一颗承受能力超强的心脏!

比赛得以继续,最后十几分钟,客队又攻入一球,2:3全场结束。主场的球迷心里还是很不快,我和小金走出大门的一刻,看到我周围的球迷都是戴着红色的标志,赶紧将赛前买的红色标志戴在身上,其实我也搞不清到底代表哪个队。这样做可以和周围的人一致,安全许多,不过冲突的气氛依然蔓延在人群之中,一个人脸上流着鲜血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可能冲突时被石头砸中了,他还在地上寻找石头,试图攻击别人。我和小金加快了脚步,赶紧离开了球场,跑到了对面的大型购物广场,这才彻底安全了。

这场足球看得真够味,事先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混乱,完全高估了这里球迷的素质,还好警方迅速出动,又遇到好心人帮助,这样才算躲过一劫,我和小金决定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压压惊。

最适宜放松的地方当属“野马”酒吧,很难想象马拉维会有这么棒的地方,适当的门票把一些小混混们统统过滤,很安全。长满茂密热带植物的院子十分宽敞,里面放了几张椅子还有吊椅,这边的习惯是好地方都不建造在市区内,而是市区周边安静、宽敞、悠闲的地方。

进到酒吧里,外间的一个大房间是供人谈心的地方,没有吵闹的音乐,很惬意。不过我们的目标是内部的主要区域,酒吧里面宽敞到还有一个舞池,装修考究,非洲的黑木家具很有质感,吧台存放的各种酒,一眼都看不过来。

这边的消费很高,印度商人、欧美行者都会来这里,当地人消费能力达不到,这样就可以供大家放心玩耍。小金对啤酒丝毫不惧,在足球场看她喝酒的模样,就知道酒量不错。

时间差不多,舞池已经聚满了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响起,昏暗的灯光下,整群人都跳起来,尤其是印度音乐响起时,那些印度人就跟疯了一样,不光是跳啊,简直是蹦起来要扣篮!

小金跳起舞来还真投入,时不时撩动她那小花裙,在暧昧的灯光下,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这首歌真是太红了,居然传到这个在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小国!这把人们都带入兴奋高潮的音乐,就是那首《江南style》,接下来,小金真正成了舞池里的领舞者,韩国女生跳起韩国舞曲,原汁原味!这首歌的舞蹈,欢快搞怪得让人们都沉浸其中。

跳累了,就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歇够了就去舞池里,尽情尽兴、忘乎所以!最终我们喝多了,出来有点儿晚,今天坐着小金的那台越野车,第一次见她时候,就是开着这台越野车,翻坎过洼,能在非洲生存的女人,就是这么温柔又彪悍!

市区早已没有人,一片漆黑寂静,她绕来绕去好像迷路了,而我更是一点儿也不熟悉这里,我就冒出一句:“去你家里吧。”看出她有点儿惊讶,问我为什么。“太晚了!我的校区已经关门了!”

她没有怎么拒绝:“那好吧!”不久到了她家,租的房子很漂亮,是木质结构的欧式房屋,里面很宽敞,布置得更是讲究,居然还放了不少书,她拿给我看,是刚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作品,我大加赞赏,她居然能看懂莫言的作品,中文肯定很好了!

接着,小金还热情地给我准备了她带来的正宗韩国高丽人参茶,我们边喝茶边聊天,热热的茶水,喝起来让人放松又惬意。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先是整个下午的暴力足球,又在野马跳了一晚上的舞,真的好想睡觉,洗完澡后我很自觉地问她:“有沙发吗?”她把我带到里屋,里屋很小,只放一了张单人床,她说:“你睡床的外沿!”哈哈,这不是默许了要和我同眠了吗?我忍住心中的暗喜,故作正经地躺在床上看书,等待着她的到来。有那么几次,想到白天她津津有味地啃着烤老鼠的画面,我都忍住了,只是最后还是冲动地扑了上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已经九点多了,阳光已经无处不在,今天是星期六,小金是基督徒,她要去教堂,并且邀请我一起去,我就答应了。

这个教堂内部宽敞大方,在布兰太尔市中心,走进去就给人轻松愉悦的感觉,小金还介绍我认识了两位来自韩国的信徒。几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帅哥美女,像一个流行组合一般,在最前面弹奏着各自手中不同的乐器,带领着大家唱赞歌!这些赞歌,编排的词曲很流行化,大家都能跟着唱,气氛也很活跃,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拘束,时不时地人们会站起来,摇晃着身体,伸出双手,指向天空,似乎在触摸他们心中的上帝!

唱了有二十多分钟,大家完全投入在一片欢乐之中,接下来牧师开始讲经,这个牧师五十来岁,是加拿大人,几十年前和爱人一起创办此教会,如今成为布兰太尔最好的国际化教堂,来到此地的外国人,大部分都会来这个教堂做礼拜!

他讲经的过程,时不时会爆发一阵阵笑声,加拿大英语我听不太懂,大家觉得他还是挺幽默的。不是什么玄妙的事情,主要讲夫妻家庭和睦的方法等等,听着也挺受用。

紧接着是故事分享,有位胖胖的女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流出来了,深情动容,哭声也越来越大!让我这个体验客觉得很诧异。她说的是自己和孩子遇到劫匪,她就用心祈祷,最后因为上帝的护佑,幸运地保住了性命!这样真实的经历,增加了她对上帝的信心,所有人都被她感染了,大家齐呼“阿门”!

这时我旁边的小金,突然站起来,也没有跟我打声招呼,就大大方方地走到前面,开始分享她的故事。这可真好,可以对她好好了解一下。

她的故事原来还挺长,她曾经去中国学过汉语,生活了两年,所以有了现在这么好的中文水平,毕业后去埃及当了导游,在那个时候她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在当导游的过程中接触了很多人,也迷失了自己很久。如今来到了这个东非国家,前不久才又重新回到上帝的怀抱,回归教会。一个女生,有这样的经历也挺让人佩服,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有着不一般的坚强。

接下来做的事情有点儿让我震惊,她开始全心地号召大家为中国祈祷,刚好前段时间发生了“5·12汶川地震”,中国受灾严重。这么一个小女生彻底带动了不同国籍的信徒,大家一起在她和牧师的带领下,静默地为中国祈祷祝愿,非常投入!

真的被她感动了,她走下来时,我使劲地给她鼓掌,为她的勇气和爱心!也总有点儿自恋地认为,这是她对我传递好感的另一种方式!

故事讲完,该孩子们登场了,所有的孩子走到前面,牧师和大家一起为他们祷告,最后有需要让牧师做一种像是洗礼或者祝福的人一同上台,所有人手拉着手,牧师到每一个人的面前拥抱,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经文。这次礼拜在一片温馨中结束,大家开始自由交流,联络情感,我们也没有什么熟人,就早早离开了。

这一次的基督教会体验和心中的设想差别甚远,以为是非常庄重又枯燥的仪式,实际上如此轻松活泼,富有情感,好像参加了一场音乐会,又像是一个大的聚会一般!我决定以后和小金经常来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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