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老者摇摇头:“如果我们连根都拔过去了,这大荒,就不再有九黎了。”
蚩尤似有些不以为然,微微摇摇头,问:“爷爷,是九黎的名号重要,还是大家吃得饱穿得暖重要?”
蛮夷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蚩尤,又看看了看那满眼不甘的汉子,想了想说:“九黎能延续下去最重要。”
他这话说得讨巧,什么都想要,既要九黎,又要延续。
蚩尤笑了笑,不说话,转身离开。
那汉子对老者说:“阿爹,他的心思变了。”
“不,他只是没有看清楚而已。”老者摇摇头,蚩尤再是大荒的杀神,他的根也在这山里。
蚩尤坦坦荡荡的,并没有将那深坑遮掩,西陵无忧和女娃也只是当时被冲天的杀气吓到,并未多做他想,所以此时此刻也并没有什么芥蒂。
只不过有些种子,在种下的最初,是发现不了的,需要很多怀疑和猜忌浇灌,才会长成参天大树。
西陵无忧和女娃在九黎玩得很开心,也吃得很开心,几日后他们一同返回大荒,无忧还将她珍藏的小香囊里的香料拿出来,分给了九黎族的少女们,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不妨碍她们建立起友谊。
最大的收获,便是西陵无忧和女娃不再言必称蛮夷,而是以九黎取而代之,其含义不言而喻。
就连被蚩尤甩了耳刮子的那汉子,也脸色好看多。
女娃也乖巧的对那能听得懂大荒语言的老者说:“爷爷得空了,也来姜水河,我们也有好些好吃的,给爷爷尝尝。”
那老者笑呵呵的,完全看不出来对姜水河有任何的不满,点点头:“你也要常来呀。”
女娃也笑呵呵的应了。
毕方蹲下来,蚩尤扶着西陵无忧和女娃坐了上去,女娃到还好,无忧知道毕方能化形,多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就是奇怪在这里,没有化形之前,反正就当他是只鸟,现如今他也能化个人形,倒是多出几分愧疚来。
无忧俯下身,低声在毕方耳边说了句有劳了,毕方点点头,展开双翅,顿时卷起狂风,蚩尤的三首黑犬追了过来,恋恋不舍的在他腿边蹭来蹭去,三颗头挨个儿蹭了一遍。
“多保重,大哥。”那个汉子走过来,再怎么说,血脉相连,他们九黎族离不开蚩尤。
蚩尤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黎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大家。”
黎巨郑重的点点头:“我会的,大哥一切小心。”
蚩尤哈哈一笑:“我是大荒的杀神,我怕谁?”他走上毕方的后背,毕方扇动巨大的翅膀,刹那间就飞入天际而去。
九黎族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分着女娃和西陵无忧留下来的礼物,一片和谐,黎巨扶着老者缓缓往回走,三首黑犬跟在他们身后。
黎巨跟老者说:“我们最近梯田也不够用了,蚩尤请回来的那些部族,果真有些本事。”老者缓缓的说:“往山下开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黎巨点点头。
老者又说:“你们那些个兄弟,若是有困难的,送些粮食去,也好教他们知道,光山里打猎,哪里能吃饱!”
黎巨也应了。
老者喃喃的说:“伊耆啊伊耆,真是活菩萨,蚩尤忠心向着他,也没什么错。”
黎巨听了,也没有什么反驳,伊耆不但在大荒百姓心中地位崇高,甚至在九黎族,在蚩尤的教化下,也是活万民的神仙。
女娃也渐渐习惯了毕方带着她们在如此的高空飞行,九重天在西边隐藏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蚩尤远远的眺望着九重天,心里百感交集。
有巢氏高居九重天最高贵的地方,以万民为刍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主宰着世间万物运行,而燧人氏一族却离开了高高在上的地方,以一己之力,活万民,对抗着那肆意主宰的九重天。
女娃顺着蚩尤的目光,看着九重天隐在云雾之中只能窥豹一斑的雕栏玉砌,有些不屑的说:“九重天有什么好的,泥塑菩萨一般。”
“我倒是听说过你们的先祖被囚在幽天之中,女娲娘娘也在九重天之上。”西陵无忧说,嫘祖夫人嫁到轩辕氏,这样的辛密倒是听了不少。
女娃点点头:“先祖如今还在幽天受苦,父亲也常常叹息,不知道何时才能搭救他出来。”
蚩尤却十分鄙夷:“什么九重天,什么有巢氏,只要族长一声,我便杀上去,搅他个天翻地覆,把燧人先祖救出来。”
女娃有些惊呆了,说他是蛮夷,果真没错。
西陵无忧却点点头,颇为赞许。
毕方却心里嘀咕着:“蛮子就是蛮子。”
他们在伊耆的院子里落下来,晌午时分,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想来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忙碌,便各自散了,女娃去找听訞夫人,蚩尤去找伊耆,西陵无忧说回房休息,却去找了肖霄霄。
不过肖霄霄也不在房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肖霄霄已经迅速成为了姜水河的红人,她如常径直进入了肖霄霄的房间,他们一贯都是这么相处的。
可是,肖霄霄的案几上,放着好些女孩子送的东西,香囊、腰带、手帕---得益于肖霄霄也在嫘祖夫人传授的技术基础上,帮助姜水河发展了一下桑蚕,如今这锦帕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了,寻常人家也都给女儿们添置了一些。
西陵无忧心里颇不是滋味,自轩辕丘第一次见到,这几年来,他们相处都是十分自然,无忧也从未想过肖霄霄会接受别的女子的心意,变成别人的夫君。
可是回想起来,肖霄霄也并未对她表示出别样的情意啊。顿时,从九黎开开心心回来,满心欢喜想要见到他的那种心情,就烟消云散了。
西陵无忧搅着手指,这个图案看起来是赤水氏的,她们是听訞夫人的娘家,这个是轩辕氏的,怎么轩辕氏也来凑热闹,甚至,绣着西陵氏家徽的锦囊也在案几上,爹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西陵无忧顿时觉得十分委屈,她恨不得把这些姑娘送的东西都起来扔到姜水河里去。
可是肖霄霄到底什么想法呢,这让无忧顿时烦恼之极,她怏怏不乐的关上肖霄霄的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去了,一个下午都坐立不安,等着肖霄霄回来。
女娃没有这么多烦恼,她还是十分快乐的少女,什么情情爱爱那么麻烦的事情,她是不想的,她叽叽咕咕的给听訞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她们在九黎族的所见所闻。
听訞夫人原本就对一直拘着女娃在姜水河有些愧疚,可是伊耆说的对,女娃是神族,却无一技之长防身,独自离开姜水河就是行走的肥肉啊。
好在蚩尤保护着她,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女娃本就是心性跳脱灵动的孩子。
听訞夫人虽然觉得神农氏不需要跟谁联姻来保全部族,但是不敢确定女娃的心意,如今肖霄霄在神农氏太招人,她也担心有人抢先把肖霄霄给订走了,炎居倒是不满意,觉得肖霄霄“体魄不强,什么都不会,还招蜂引蝶”。
听訞夫人觉得,还是先问问孩子的意思再做决定,而且好像西凌家那个孩子也是很上心。
可是不管她怎么绕,女娃的话题都在九黎族身上打转转,蚩尤养的三首黑犬,九黎族所在地方的山清水秀,山高险阻,九黎族女儿们热情奔放,还有蚩尤为了保持力量的妖怪坑。
听訞夫人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傻孩子,该不会是喜欢上那蛮汉子了吧,她连忙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了出去,这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她得赶快去试一试蚩尤什么个意思,但愿是她想多了。
女娃一直说到了他们吃到的好吃的糕饼,听訞夫人这才揉着额间说:“好了,明儿咱们再说吧,你父亲该回来了,你也去请个安吧。”
女娃点点头,收住话头,乖巧的跟在听訞夫人身后往外走,夕阳把姜水河染上了一层金色,柔和又温暖。
伊耆带着炎居、刑天正大步往回走,从农田里劳作回来的族人也都各自散开归家去了,几个族长远远的跟在后面,面露喜色,看来庄稼生长的很顺利,肖霄霄被他们围在中间,正说得热烈。
女娃喜悦的如同一只喜鹊,扑倒伊耆身旁,叽叽喳喳的说着对父亲的想念,炎居和刑天都宠溺的看着她,伊耆故作严肃:“你是玩得开心了,蚩尤可是被好一顿责骂。”
“父亲你不要责怪蚩尤大哥,都是我的主意。”女娃喏喏的说。
“我当然知道都是你的主意,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也不敢把你带出姜水河半步。”炎居在旁边敲着边鼓,生怕伊耆不责罚女娃一样。
女娃对他做了个鬼脸,并不理会,刑天微微笑,也不说话。
女娃看到远远的落在后面的肖霄霄,有些疑惑:“哥哥,肖霄霄犯了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被那些族长围起来了?”她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又说:“好像也不对,那些族长都是喜笑颜开的,倒像是跟他讨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