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和西陵无忧跟着蚩尤回了一次蛮荒部落。
谁都知道蚩尤是从蛮夷之地来的,也都知道他们的部族不愿意离开深山,都是十分凶蛮的,原本蚩尤是不愿意带她们来的,奈何蚩尤从来无法拒绝女娃的请求,姜水河已经无法困住他了。
他便带了她们一同乘着毕方回了蛮荒部族。
炎居知道女娃是跟蚩尤一起回去,倒也放心,毕竟他虽然跟蚩尤有些不对付,但是两人对女娃都是十分爱护的,不过这事儿还是在女娃的请求下,没有告诉伊耆夫妇,不然她连姜水河的范围都无法离开半步。
女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山,绵延不绝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头,云雾缭绕,人迹全无,蚩尤说他的部族都在深山里,西陵无忧有些质疑:“可是这里连一条路都没有,他们怎么出来呢?”
蚩尤微微一笑,他凶神恶煞的脸上倒是难得的浮现出温情:“他们不愿意出来,深山是他们的家。”
毕方载着他们在一个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山头落了下来,他们缓缓走过一个悬崖,悬崖后面藏了一个小小的山谷,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部落。
“这就是我的家了。”蚩尤微笑着对他们说。
女娃和无忧被这深山遗世独立的景色震惊了,山谷周围长着高大的蕨类,在姜水河小小叶片鸡谷草叶子,在这里如同蒲扇一般大,花朵和果实更是如同一把撑开的伞。
从悬崖上铺天盖地垂下来的藤蔓上开满了紫色的花,整个就是一个紫色的瀑布,又像是一团笼罩了整个山谷入口的紫烟。
一条三首六尾的黑色巨犬嗅到蚩尤的味道,三颗头争相呜呜鸣叫着,跑了过来,这巨犬足足有女娃一般高,她吓得躲到了无忧身后。
无忧护着她,颤抖着说:“这是什么妖怪?”
蚩尤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妖怪,我小的时候便是跟它在一起的,那会儿谁都不陪我,只有它不嫌弃我,它也算是我的家人。”
不过为了去姜水河,不得不把它留在这里了。后面这一句话,可没有说出来。
巨犬乖乖的在蚩尤身后坐下来,它也知道两个姑娘对蚩尤十分重要,所以乖巧的看着她们,刻意收起了獠牙和爪子,所有的攻击性都被它藏了起来。
女娃这才敢从无忧身后走出来:“你这个朋友,好特别。”她轻轻嗓子,细声细气的说,心里还是怕怕的。
蚩尤哈哈一笑,挥手让那三头犬离开了。
这才带着她们继续往村子里面走。
虽然是山谷,村子外面却也是满满的农田,姜水河不适合播种的水稻,在这里找到了天堂,山里流出的水恰好给他们浇灌,从山脚到山腰,一圈一圈都是阶梯一般的狭长稻田,里面整整齐齐的插满了秧苗。
蚩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还别说,那小子的办法真行,去年我还不信,姑且一试,没想到去年年底收成还不错,今年又接着种了。”
女娃接过话头:“那可不是,肖霄霄最厉害了。”她牢记了炎居说的,不许叫他霄哥哥的吩咐。
而无忧则内心带着一丝窃喜,带着一丝丝甜,似乎也于有荣焉,村落里涌出来一群穿着兽皮和麻布相接的衣服、带着硕大兽牙和妖怪骨头护身符的黄口小儿。
叽叽喳喳的围着蚩尤说个不停,他们说的话无忧和女娃一点儿都听不懂,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听了蚩尤的话之后围过来对两个少女表达热情。
一群耄耋老人扶着拐杖跟了出来,为首的那一位张开嘴巴,牙齿都不见了踪影,他笑着说:“我看到孩子们都出来了,就知道肯定是你回来了。”
他说的是姜水河的方言,想来是看在两个客人的份上。
“爷爷好!”无忧福了一福,女娃也跟着笨拙的福了一下,蚩尤连忙托住了她,在整个大荒,在他的心里,女娃不需要给任何人行礼,哪怕是九重天的有巢氏下来,也是不需要的。
见到蚩尤这么紧张,老人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找不着眼睛,孩子们把两个女娃娃拥进村落里,房屋都是沿着山脚,用从山上釆来的石材垒起来的,屋顶也都是石板层层垒起来,整个村落都是灰白的石头,跟姜水河完全是两样。
老人家一边跟在后面,一面絮絮叨叨:“蚩尤不容易呀,我们这么多村落部族,全都靠着他,带回来粮食种子还有教大家怎么种,不然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啊。”
“就是可惜了,他担着这么重的担子,连成亲都不敢。怎么办才好啊!”老人家一面打量着两个姑娘,一面说:“你们若是有合适的朋友和人家,一定要给他留心着啊。”
蚩尤黝黑的脸庞尴尬的变成了紫黑色,他连忙打断老人家的话,说了一句方言,老人家高高兴兴的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蚩尤便带着女娃和无忧在村子里面缓缓前行,女娃的小凤凰一只坚持不懈的飞在她头顶上不远,而毕方早就在放下大家之后自己去休息了。
突然间那小凤凰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它虽然还小,可是这百鸟之王的称号却不是徒有虚名,山谷里的鸟儿们扑簌簌的从树丛中飞出来,惊慌失措的一顿乱飞,装晕半数,另外一半遥遥向它行礼后逃离山谷,似乎怕是冒犯了它一般。
女娃连忙安抚它,然后检查它突然尖叫的原因,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现,又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轮到无忧尖叫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无忧肩上趴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雪白的碧绿眼珠的雪狐。
原来竟是躲在了无忧罗裙下,顺着褶裙爬到了肩上,分量太轻,竟然没有被发现。
“好可爱的小雪狐。”无忧将它放在掌心,雪狐碧绿的眼睛瞪着她,一点也不友善,也不妨碍无忧两只手一和,把它捧了起来。
蚩尤挠挠头:“这是今年奢比来卖的妖怪之一,实在太小了,没什么灵力,倒是机灵得很,自己跑掉了。”
无忧心里一紧,连忙求了个情:“那就送给我了如何?”蚩尤不置可否,不过一只小狐狸,也没什么用,明年奢比再来重新买就是了。无忧连忙把它放进随身的小锦囊之中。
不过小凤凰明明白白的十分讨厌雪狐,连番抗议,甚至试图用火去烧它,又怕误伤了无忧,忍得十分辛苦,雪狐聪明的察觉之后,得意洋洋的在无忧的锦囊之中对着小凤凰挤眉弄眼的。
气得小凤凰原地转圈,无忧无奈,把它塞进囊中,扎紧了袋子。
小凤凰这才肯消停下来,停在女娃的肩上,十分警惕的看着无忧的小锦囊,时刻准备着保护女娃。
女娃给它喂了一片灵芝,它这才安静了下来。
村落里没有什么人,女娃好奇的问蚩尤,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蚩尤摇摇指了指山上:“他们都在劳作呢,村子里只有老人家和小孩子们,大一点的孩子们也都上山去了。”
女娃微微吐了吐舌头,有些愧疚自己这么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四处惹事。
正走着,山后传来了欢呼声,无忧和女娃停下来,诧异的看着蚩尤,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样带着些许慈爱的微笑:“我们去看看吧。”
三人加快了脚步,转过村子后面的山崖,孩子们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石臼,几个蛮人正在石臼的另一面,用脚踩着巨大的木头做成的杵,石臼里面散发着阵阵米香。
“这是那小子教我的,味道还不错,姜水河部族吃不惯,倒是我们山里爱吃得很,又抗饿,你们尝尝。”蚩尤说着,净了手,从石臼里抓起一团雪白的软软黏黏的糕点,包了一些碎肉进去,分给女娃和无忧。
两人浅尝了一口,顿时食欲大开,将手里的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蚩尤笑着说:“那小子,好在早些年我没有吃掉他。”
女娃摇摇头:“蚩尤大哥你不要总是吃人吃人的吓唬人,你又不坏。”
蚩尤憨憨的笑了笑,没接话,无忧却是在青丘停涂山说过的,蚩尤吃了很多妖怪,或者说,吸收了很多妖怪的妖力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虽然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她总是心里对蚩尤感到怕怕的。
只有女娃,内心里当蚩尤是自己的亲人,大概跟炎居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蛮族人见蚩尤已经给两位客人分过了,便赶快分给了围在一旁叽叽喳喳许久的娃娃们,他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们爆发出一阵响彻山谷的欢呼,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可是那热情和开心,真真切切的让无忧和女娃笑了出来,谁说蛮人可怕的,不也是人吗?一颗头一双手两只脚的人,跟姜水河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听到山谷里的声音,越来越多的蛮人循声而来,分食石臼里的糕点,无忧初时有些紧张,到了后来,见到他们毫无敌意,而且十分热情,倒也稍稍放下了心里的警惕,而女娃,早就不知道被蛮人热情的少女们拉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