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之殇,令呼迩军百万将士悲哭。家族危亡,令呼迩儿郎们心急如焚。
第二天早上,呼迩裘玺在演武场上正式宣布王后死讯,以及呼迩家族与王城决裂,视赫洱丹政权为敌。
凌晨时陆陆续续有线人来报,不少外出务事的家人提前得到消息,及时逃离追捕,正在往梵罗也赶来;呼迩家族旁系也在尽快赶来和他们汇合。只可惜家主以及嫡系子孙,大多还是被围困在王城,身生死未卜。他们发出最后的讯息,不许救援。
呼迩裘玺不得不做好放弃王城家人的准备,并且立呼迩植为少君,以备随时接管呼迩军。而他不打算自立为家主,依旧以呼迩军大将军自称。在他看来,他必然要和仇敌同归于尽,而呼迩家族儿郎们,也必然会带领家族继续走向强大!
此外,他对于江瀞玚一事已经无心追究,加上和孟良江瀞雪的交易,他选择相信。孟良虽然拒绝呼迩裘玺的拜职,却表示愿意帮他抵抗广滕藩王军,等他拿下广滕,站稳脚,她们再离开。
铁真瑜言是王臣,处境着实尴尬。但是她在呼迩军宣布独立后立马表示,愿意代表铁真家族归顺呼迩军。这是看清王城嘴脸,还是识时务?不重要。有铁真家族的加入,呼迩家族的独立更有号召力,也能吸引更多归顺者。
仅仅两天时间,大小十三个家族,三十二支原王城建制驻城军队前来归顺。
他们都是叛军所攻占的城池的原驻军或家族,叛军进城后,对他们践踏侮辱,他们不得已逃离出来,四处流浪。王城那边对他们的求助视而不见,广滕守军将他们拒之门外,叛军对他们赶尽杀绝……如今有德高望重的呼迩家族愿意接纳他们,他们怎么不愿意?
其中不少边疆大家族,虽然被迫奔走,却带了大量物资,这无疑给梵罗也雪中送炭。
当前最要紧的就是人多地少,粮食短缺,呼迩裘玺基于此,决心要拿下广滕。
这几天的梵罗也一片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卯足劲儿、擦亮刀,为攻打广滕做准备。
呼迩植的军帐,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清压抑。
他已经三四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立为少君那天后,再没有出过军帐。不少人要来拜见他,都被拒绝,就连自己的亲叔父都不肯见。
呼迩裘玺解释,因为王后之死,以及父母受困,他心情抑郁。
大家也不勉强他,甚至刻意把热闹欢愉的言谈避开他的军帐。对于少君,他们有足够耐心等他成长。
只是,一直不吃饭不是办法。
有人出主意,找几个适龄的美女去服侍开解。
他们自以为男人嘛,再苦闷,遇见美人也不忍心拉着张脸。何况呼迩植这个年纪的男子,血气方刚,不信他对温柔乡不动心。
呼迩裘玺当然不允许他的侄子日后也变个风流模样,他宁可把他饿死。可是当他意外看见张允澜时,有点动心。
他告诉自己,不是“温柔乡”,只是同龄孩子一起说说话。并且吩咐,不许送酒进去。
理由道貌岸然,可他还是挑了个孟良江瀞雪出去勘测地形的机会,把张允澜送到呼迩植军帐里。
一阵推搡,张允澜莫名其妙被推进一个帐子里,手里还端了饭菜。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呼迩植的地方,头皮发麻,想赶紧跑出去。可是她又被门口的人推了进去。
呼迩裘玺和她说什么来着?
“你们孩子家有话说,你劝劝他,不要过分伤心。”
这是什么话?万一呼迩植不满他叔父对她的处理,拔刀亲自了结她,她怎么办?
胡思乱想一通后,她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书桌旁,轻声唤道:
“少君?小将军?”
就在她以为没人时,书桌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出去。”
她屏住呼吸,探过头去看,原来呼迩植坐在地上。
想必他没听出她的声音,张允澜窃喜,立马放下饭菜,要逃走。
可惜她没走几步,呼迩植又喊住她:
“等等。”
她后背一阵发凉。
“把东西带走。”
原来是不想吃饭。张允澜立马回头,利索地收拾好饭菜,要走。可是就在那时,呼迩植一抬头,看见了她。
“你……”
“额……我马上走……”
可是现在显然走不掉了。
呼迩植一手扒着桌沿,一手撑地,缓慢地站了起来。他本来就瘦,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几天不吃饭显得更加单薄,简直柔弱不能自理。要不是亲眼看见过他怎么处死桑吉邬,张允澜都要被他的外表骗了。
看着眼前少女脸色一阵青白,呼迩植干干地说:
“你不必担心,叔父都说了不追究,我也不会咬着这件事不放。”
“啊……多,多谢……”
张允澜将饭菜推到他面前,
“你吃饭?”
“……端走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允澜突然觉得他很可怜,没由来地脱口而出:
“你要是吃饭,我就回答你之前的两个问题。”
问题?呼迩植有点想不起来,他问过什么问题。
或许是饭菜确实香,或许是对问题太好奇,他竟然答应了。
呼迩植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端起饭碗。
张允澜也拉来一张椅子,和他面对面坐着,然后说道:
“你不是问我,在我看来呼迩军是什么样子吗?我说‘内敛,隐忍,野心勃勃’,但是没来得及和你解释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们可以退让,却绝不允许被触碰底线。相安无事自然好,一旦逼急了,狼是会吃人的。”
呼迩家族被逼急了,可以放弃嫡系血脉,和王城抗争。
“那第二个问题呢?我不记得我问过你其他问题。”
张允澜低眉轻笑:
“你是没问,但是你写在脸上了。”
“什么问题?”
“我为什么叫你‘呼迩植’。”
“……”
他确实想问,但是忘了问。也不知道张允澜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一直把自己当做呼迩植,维护呼迩家族的尊严荣誉。”
“可是,……背叛君主的家族,还有荣誉可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