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在医院搜集证据,发现那个到处是瓶子的房间之后,井岩吐了整整三天,而自己也是强忍着恶心,几乎是爬的,走回病房,弄得医生还以为是身体不适,
半个月的时间,她好像一直活在梦境中,分辨不清现实,或是幻觉。
“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吗?”张航笑盈盈的坐在床边,
“比在警队里可好多了。有吃有喝……”
“看你那么无聊,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帮你带进来。”
能把俏皮话说得这么毛骨悚然的,也只有他了。
“那就带一块手表来吧,我比较喜欢做精细的工作,张医生呢?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吗?”
“没有时间,对了,我喜欢收集标本。”音调很平,甚至带着一丝冷漠
“想要留住最美好的一瞬间,就只能将它们做成标本了。”口气中还带着一丝遗憾,
标本?脑海里忽然冒出来那天看到的标本,脸色忽变的苍白。
“把会呼吸的,变成不会动的,你的爱好还真是……难以理解。”
“彼此彼此。”
他换下已经开始倒流血液的输液管。贴上一块儿医用胶布,像拉家常一样,只要不关注对话的内容。
“不过听说这份工作倒是挺体面的,还交了不少朋友,对吗?”
韩队他们刚走到病房门前,便听到里面的对话。
按了按自己手上的医用胶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继续说道:“他们只是工作之余有价值的存在。”
瞧着面前的女人认真的神情,张航有一瞬间的……疑惑,
“每天晚上在那栋充满回忆的大别墅里度过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夜晚,像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一样,如同蝼蚁一般,能保住命已经谢天谢地了。还奢求什么呢”话题一转,他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韩队推开门,阳光瞬间照亮这间病房。
“聊什么呢?砚然有好转吗?”
强忍着从背后传来一股凉意,安宁乖乖坐在床边。
“你们怎么来了?!”见着韩队身后带着几个警员,他站起身来,点点头,让开路。
“砚然……”一硕正准备说话,却被突然打断,
“滚开!”面色一黯,也藏起了方才充满侵占性的眼神,伸手打翻了床头摆放的果篮,那些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水果滚落了一地,
“然然姐,我们明白的,韩队告诉我们说……”
“说什么?我不想干了,随时可以离开?”白炽灯下,那张脸显得异常苍白无力,宽大的病号服在她身上,像是停尸间里的裹尸袋,将她紧紧禁锢住。
“韩慕,你们只是一个小警员而已,我就不一样了,甚至可以随时开除你,”砚然语调古怪,指着床边的座机,
“你相不相信?一串号码拨过去,遣散费就很快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甚至不需要经过局长同意。所以,没必要惺惺作态,不劳您费心了。”
韩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忍受着指责。
“薛砚然,你不要太过分了!”骆远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短短半个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可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了韩队,整个刑侦处就会失去主心骨。
“我过分?”有些不屑的转过头,“骆远是吧,不说都忘了,刑侦处最不显眼的存在,再准确点来说,你们所谓的技术部门,不过是好一点的大学里,随便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生都能,操作的东西。”坐起身来,平视面前的人,那双好像能通识人心的眼睛里面,没有温度。
“我是局长高薪聘请来的天才,是茫茫人海中顶尖的百分之零点一,而你们,不过是有点儿成绩,东拼西凑来的……垃圾,可以随时有人替代的,起点不一样,不要相提并论。”
“你以为自己多高尚?混了这么多年,一个熟悉的朋友都没有,只会用高智商来掩饰你没有人性的内心,体弱多病,自私贪婪,虚伪无知。你说你还有什么?怕是一个人孤独的老死也没人知道!”姚诺说了一大串,越来越过分。安宁则是揪了揪他的袖子,示意离开。
“果然是个孤儿。除了有钱,没爹教没娘养……”他的嗓门大,这句话回响在屋子里,久久没有消失。
“够了!!!一硕,把他拉走,少在医院给我丢人现眼。”
韩队蹲在地上,将滚落在地上的东西捡回果篮,将果篮塞的满满当当。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月我的工资就不要了,这点儿钱,留着你们去吃饭吧,省的刑侦处的味道像泡面食堂一样。”
骆远猛的踢向输液架,她手上贴着的医用胶布中渐渐地渗出了鲜血。
砚然没有再回头,除了一硕和韩队,连安宁也被气得脸色铁青。
短短五分钟,这个豪华的VIP病房,从满满一屋子的人又变成了冰冷的独间,直到她敏锐的察觉到,一直停在楼梯角落的人,又重新在走廊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才堪堪的松了一口气。
走向窗口,看着警车离开大院,昏黄的路灯映照在脸上,她依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脸上,多了悲伤。
掀开袖子,白皙的皮肤下有些乌青的血管已经开始发黑。
“韩队,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还不知好歹。”骆远气的够呛,恶狠狠的朝后备箱里的果篮打了一拳,好不容易重新装好的又散了一车。
而一硕却觉得这是件无比苦涩的事情,苹果顺着车颠簸一路,滚落到众人的脚下。
几周前,还可可爱爱的玩了一上午警局新买的智能机器人,升个级,那个非要它叫自己大魔头的中二病女孩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硕突然拍开后座的车灯,戴上包里的手套,仔细检查起来这颗苹果,
黑暗的车厢瞬时被照亮,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果不其然,在那个苹果上,有一个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针孔,凑上去细细嗅到,正是医院中那种怪异的药品味道。
安宁突然想起,自己刚放下果篮,薛砚然便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放进手心里,后来才将它混在一堆水果中扔在地上。
没有人说话。安宁狠狠朝姚诺和骆远的头拍了一巴掌,而他们则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没爹教,没娘养,姚诺,词还挺多的呀。”
刚回到警局,韩队便把他俩拎出来,单独“调教”。
而井岩此时一脸懵的看着屋内沉默的众人,他还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韩队,这是我姐给你们写的信,屋里被人安了窃听器,没法给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许久没见,他也瘦了一大圈儿,听到这句话,韩队毫不犹豫的站来,又抽了两人一大嘴巴子。
一硕则是反复回忆着刚才对话。
“薛砚然,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别人的善意?知道这样会有很多人不喜欢你吗?”
“不喜欢我的人从小到大多了去了。你算什么?”
没人知道她吞下了多少恶意,而这些恶意就在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诶,韩队韩队,这是怎么了,”看也没人拦一下,井岩则是更懵了,“要不你们先看一下收集到什么证据了?”
安宁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里面的文字很是简单,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还有几张照片。
“其一,井岩现在仁爱医院为实习医生陆允成,发现主治医生张航,付院长,无法与夜间签到表上行程所吻合,其二,据解剖结果显示有部分重症患者的死亡原因疑为药物中毒,其三,据本人的意见以及实验,在医院正以活体做药物实验,请尽快制止,以防扩散。
——刑侦处薛砚然”
“本人实验……是什么意思?”安宁声音颤抖的问道,
“姐姐从半个月前开始,医院就以给她注射某种未知的镇静性药剂,疼痛发作时间越来越频繁,这是药物名称。”
一硕捏起那个空瓶,下面有蓝色的小字写着,“此药物具有毒性,请慎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