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关掉电视,转身看向正襟危坐的周洋,目光在对上的一瞬间,又连忙躲避开。整个人体现出对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的不信任感,更多的,是一种畏手畏脚的恐惧。
“哥哥……”他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周洋脚边,画面显得相当诡异。
而周洋的表情毫无变化,仿佛是习惯了一样,轻拍着他的头。
“哥哥,你会不会很伤心?他是个大坏蛋,正正早就知道的,别害怕,我带你走!离他越远越好,再也看不见!!!”
周洋的目光闪了闪,复而又扯出一丝甜甜的笑,像哄孩子一样牵起他的手,“好,以后哥哥就跟在小正身边,你保护我,我去收拾东西,要一起吗?”
“嗯。”
趁着他高高兴兴的跑去拿箱子,周洋偷偷给手机开了机,又重新关上,像没事人一样,去收拾箱子,毕竟,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又是一个不眠夜,整个刑侦处一股方便面的味道,
“姐,这些都是季湃思的患者记录。”
“好。”目光所及之处,厚厚的一摞文件,她揉了揉眉头,反而有点兴奋。
骆远的电脑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上面的一个红点格外刺眼,
“韩队!!韩队!!!”像见了鬼似的,连脸上哈喇子也没来得及擦,
“手机亮了!!!不是……周洋的手机开了半分钟,我们技术部的已经定位到了。”话音还没落,韩队便急着打断他,“走啊,还坐着干嘛呢,再补一觉啊!对了,”环顾了一周,“薛砚然呢?”
“哦,”一硕刚换好警服,“她早上6点30就来了,昨天晚上在资料室熬了一夜,把早餐放下之后就直接去审讯室了。”
我说怎么一股牛奶和面包的味儿,这帮小崽子,这辈子也没这么殷勤。
审讯室里
笑容可掬的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去,打量了一番,将近30个小时的审讯,正常人早就受不住了,而他衣着考究,西装上没有一丝折皱。
“安宁,”朝着窗外喊道,“把监控关一会儿再开吧,就一小会儿。”
一吐舌头,外面审讯处的警员们全都忽然低头,要不捡笔,要不扣手,在连续熬了三天面前,职业操守就让它随风去吧……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带了点儿,”季湃思倒也从善如流的接过喝的,状似无意的问到,“我很奇怪,周洋作为一个顶级流量,众星捧月一样的人物,有钱,有颜,各大电视台把他捧在手心里,你们是怎么控制他的?”
“你真的这么想吗?”季湃思蓦然抬头,苦笑着,“一个把心理技术学的炉火纯青的高材生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呀?”
“他做错了什么?”
“也没什么,用大家的话来说,偶像跟宠物差不多,粉丝造就了他,也可以随时毁了他。不过,经纪公司对于偶像来说,即是家,也是笼子,所以,他想逃出来,站在阳光之下。这样说吧,穆女士去世的时候,他才14岁,周总将他带到停尸间,把刚上初中的孩子按在冰冷的铁床上,旁边就是母亲的尸体,这样呆了一晚上,我去偷偷接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流浪狗,特别可怜。
没想到,从那以后,周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想尽办法搜集YA的犯罪证据,周总就把穆女士的骨灰又重新刨出来,当着他的面,给扬了。这只是第一部,第二部,就从那些破学校开刀,很快很快就能悄无声息的消失,他的眼睛都充血了,你是没见过动物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眼神,直到那个视频传遍网络,视频中,一个乡村学校被泥石流掩盖,30多个孩子,无一人生还。”
“薛警官,”他望着单面镜子,透过镜子,与安宁四目相对,
“你难道不奇怪周钰安为什么会这么虐待周洋吗?说不定也有说不出口的原因呢?”
“有一种犯罪,是天生的,没有理由。我不想知道,”
他将目光放向外面,指着单面镜子的位置,“那个叫安宁的小姑娘,一定很幸福,一身正气,我随口一说,她可就生气的跑出去了。薛警官,你很羡慕吧。”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砚然脸上屈辱和愤怒交织着,一把揪起他的领子,直到监控盲点,原本咬牙切齿的模样忽然变得……阴森起来,
“季医生,”贴在他的脸边,鼻息间的热气打在脸上,“知道为什么他有那么多爱他的人,而你们就像寄生在阴影里的臭虫一样吗?”
“你要干什么!”季湃思也是从书籍里和其他渠道了解的泛泛,面前的女人像是藏在猎狗群里的一匹野狼,随时可以将人一击致命。而砚然也丝毫不为之所动,薄唇轻启,“周洋最有可能被谁绑架?既然不是周钰安,我需要一个具体的范围,”
“如果我不说呢?想必你们已经将我排除出去了,又何必受你的威胁呢,能把我……”
“你有抑郁症吧,”回到审讯位置上,监控中,季湃思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从容,他不停的瞟向摄像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绑架了。
“既然你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用担心吓到你了,”此时,话筒忽然发出呲呲的声音,外面的人什么也听不见,“既然你们能摧毁周洋,我也可以摧毁你,例如,轻轻划破一个人的手指,千万不能出血的那种,”她面不改色的说道,“对了,现在,有一种精神类测试药物,”她靠近季湃思,“正常人5cc就可以,而我,能弄来很多,很多……然后一针一针的注入你的骨髓……时间越久,理智的弦会越绷越紧,直到你自己拿起匕首……”
“我说!!!”任季湃思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强大,也有人类应有的缺点。
“周钰安有个助理,跟周洋一起长大的,他母亲有心脏病,本来生活过得很拮据,可不直为何,后来突然像一夜暴富一样…”
“你是说于政?”
“嗯?”他挑了下眉毛,“功课做的不错,助理的工资是不低,正常来说应该是每月月底才发,可他妈急需用钱做手术,周钰安理应预支一些的,不过也算他倒霉,这个人在业界口碑本来就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到,还差点被开了,连房租也交不起。”
还没等他说完,砚然冷冷道,“那他的精神分裂是怎么回事儿?还去找你治疗,这不是自投死路吗。”
季湃思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我们是熟人,看他可怜而已…”
薛砚然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周洋给了他30万,他听别人说,这些钱来路不明,便拒绝了,反而,接受了周钰安的50万,这一家的行为,还真是正常人理解不了的呀,”
大脑飞速运转着,可真能两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了,有点儿超负荷。
“安宁,帮我捎杯水。你继续说,”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翻看资料。
“为什么?”也懒得再说清,按正常审讯流程,她生怕自己一放松,直接睡着了。
“行,他还是太单纯,这个老狐狸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早在回国之前,于政桃色新闻已经满天飞了。母亲的心脏本来就不好这样一气,哪儿还有活路啊!他出国了,第二天母亲就不在了,医生连家属都联系不到,也是可怜。”
“你又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他来找我借钱,周钰安不让。”季湃思摘下那副平光镜,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恢复了他纨绔子弟的模样。
“有什么深仇大恨,做的这么绝,”
“是啊!我也觉得他做的太绝了,不过你知道吧。那些名人总有一点点……坏毛病。毫不夸张的说,于政就像一个甲壳虫,他自己走进了这张大网里。”
砚然推开门的一瞬间,季湃思叫住了她,“你们放弃吧,别再找他了,这一次,说不定是个解脱呢?”
“看来你还得再深造一段时间,再完整的心理学体系,也是建立在人性的基础之上。”
“然然姐!”刚一出来,安宁已经带来了所有关于于政的资料,“最后发现周洋手机信号地方就是在于政家。现在他们已经赶去了,但是扑了个空,现在正在调监控。”
“还有这个”掏出其中的一张纸,“这个人的母亲去世后,他就患上了很严重的精神分裂,只在季湃思那里治疗了一段时间,随时有可能发病。”
匆匆扫了一眼资料,目光忽的停在一个地方,小声低咒了一句,
“韩队,”来不及打招呼,又绕过他,“骆远,这个王龙镇旧址现在在哪儿?”
卿本天才,奈何路痴。
“前几年才建成的立交桥,是市政工程,”
“立交桥!!!”两道声音同时传来,监控里,于政的黑车停在了立交桥下。
“姚诺,骆远,带两队人包围,一硕,井岩,跟我去现场,砚然,跟安宁一起,去现场技术部。”
“是!!”
记者比警察经常更快一步,以至于从前韩队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退伍兵改行去做了记者。
立交桥上,于政正靠在周洋肩膀上,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只是一般没有那么多观众。
“于政!!!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下来!!!”
而他貌似被突然打断好事,有些愤怒的转过头,刀尖正朝着周洋的脖子。
“太多了……人太多了……太多了!!!”他崩溃的朝着人群大喊,“滚,都他妈在老子滚,老子把眼珠子给你们抠出来!!”
周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想块破布一样,被拖起来,又被拖下去。
趁他失控的时,一硕悄悄从身后逼近,可出于安全起见,于政必须转移全部注意力。
“于政!!!你不想伤害周洋的,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你不就是想要周钰安的命吗?我把他带来了。”
环顾了一圈,只见井岩一身西装,每天穿的人五人六,正专心致志的车里监测,像教科书里教的一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砚然安安静静的溜到他身边,深吸一口气,
“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然后就听到姐姐大喊,“我把周钰安给你带来了,一命换一命!!!”
薛井岩:“……”
于政的嘴唇剧烈颤抖了几下,呆呆的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周钰安”,
“他有钱,可以治好你母亲的病!!这件事,我们警方监督处理!”
???砚然诧异的看向韩队,他母亲不是死了吗?怎么?
安宁小跑过来,“他的精神情况问题很大,刚才季湃思的律师,给我们发来了他的病情报告。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治疗,已经出现了记忆断层的情况。”
他看着桥下人来人往,和无数的闪光灯,“对,对,还有我妈,我妈还有救……”
“对……”她使了个颜色,一硕瞧准机会慢慢靠近,
“这儿有那么多记者,传播速度比你一封一封举报信的快多了,”突然冲上去,抱住周洋往下扔,
“你们想骗我!!!想骗我!!!我不能一个人死,不能,”眼里充满了红血丝,发了急,“他,他要陪我,他必须陪我!!!”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向急流的江水一跃而下。
事情发生的突然,一硕尚能保持平衡,但于政的动作来的突然,两个人已经无法保持平衡,身上的装备全部掉入水中。离他们较近的骆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两人。。
突然,底下的人心脏中了一枪似的,忽然大口向外呕吐着鲜血,皮肤变了色,隐隐发黑,像一只巨大的嘴,要把他们全吞没,
“洋洋……洋洋哥哥,救救小正,要回家……他们给……给我打针,好疼……”还没等骆远反应过来,于政松开了手,很快,消失在急流之下。
“一硕,撑住臭小子。”韩队见于政跳下去,心里急得不行,但手里还有一个拖油瓶,没法帮他。
这个臭小子也是,警校毕业的优等生,还曾经去特种兵训练营集训过,想要甩掉这个跟他差一头的小病秧子也容易,刚才装哪门子柔弱,这下可好,玩脱了吧。
在他快要力竭之时,另一只手被紧紧握住,两人合力,一下子将人拽了上来。
“哇啊!吓死我了,骆远宝贝儿,我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了。”
“离我远点!!!没摔死你真是奇迹。”
一硕被拉出水,只觉有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待回过头看清那人,只看到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啊啊啊!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喜欢调戏妹子,但真的被救,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啥也看不清了,
“姐,我要憋死了……”薛井岩的声音从黑布里透出来,唤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人。
“哦哦,不好意思啊,”
一硕站在一旁,一边被韩队唠叨着,一边欣赏砚然微微发红的耳根,只觉得手臂好像有些发热,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撩开袖子看,
“怎么了?手臂疼啊,不会是故意装柔弱,让大家担心,遭天谴了吧?”摇了摇头,让韩队看
只见手臂上于政拽过的地方隐隐发黑。
还没等大家走过去,一直默不作声的砚然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冲他一抬下巴,“什么时候弄得?”
“刚才,就那小子抓我的时候,你说,不会是什么毒吧?”
井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确实挺奇怪的,不过,姐,你以前……”
“韩队,”冷淡的打断了他,“案子结束了吧,熬了几天,有点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吗?”
“还不行,”垂下头,“写完结案报告就可以休息了,不过这事儿,安宁,拜托你了。走吧”
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