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知得她与太后之间的恩怨时,若听得她这话,定会欣然应允,但这会儿,我却是犯起难来,带她走出这梅苑,就等同于害了她性命,莫说我护她不住,即是我央纳兰宇一道来护她,想必也难逃那太后暗里的毒手。
靖上皇那老狐狸将她关在这里以求活命,纵是有其道理的。
而且,她是因何而忽然提出让我带她出去?看她方才那因悲愤而欲要崩溃般的模样,莫非是想要去亲手报仇雪恨?杀掉那太后,乃至她的儿子纳兰宇?!
此想法一出,我刹时悚然而僵麻。
虽然我与那太后也没甚子感情可说,可她若遭至横祸,乃是因着我的缘故,我这心里终究不是滋味,至于纳兰宇,我却是打心底里不愿他有所不测的,除着是因为我这心里仍对他存有情愫,亦是因着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他膝下无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有心之人趁此机会谋上位去,必定会连我自个,也极有可能要被迫将小命陪殉着去。
再且,她欲要报仇,凭着目前这虚弱的身子骨,宫里大内侍卫又众多的情况下,实为难事,这一出去,必然将是白白送命的行当。
然而我又灵机乍动,想着不如将她放出宫外去,给寻个好宅院让住着,又请俩丫头子给好生侍候,我空了的时候也能寻机会出去看望她,只是,想要让个大活人从宫门处安然混出去,似乎又不太容易……不过,这法子如真有心去思量,总是会有的。
心绪既定,忙又扶上她肩膀:“姨娘,此事……夕儿得周详计划一下。”
她眼底的亮光瞬时湮灭,怔怔望着我半晌,又似是陷入得深思般。
良久,她似是已思量出了结果,脸上已有所释然,竟是温道:“夕儿,我欠得姑娘一条命,也就不作难你了。”
“我若再去寻仇,就是不顾恩情,置你于水深火热中啊。”
闻听此言,我怔愣得一下,心头拽得生紧,原来她果真是欲要去报仇的,但她这会却是思虑得极为详尽,竟是细心地将我的境况也一同考虑了进去,并为我着想得起来,她在宫里呆过那么多年,必定也能够轻易了然我心中方才所考虑到的情况。
“想知道姨娘的故事吗?”许是见我怔呆着不动,她指着篮子里的几个小红苕,轻道:“这么些年来,我就是靠挖它们来练手上功夫,同时,它们也是我活命的食粮。”
说着,以手往地上那苕苗根部猛地一击拍,厚实的泥土便带劲力飞溅四散,底下当即又有两个小红苕崩土而出,泥土碎裂,那小红苕竟是光滑完整,毫无伤痕,可见此功夫已练得炉火纯青了。
看着她弱然有加的模样,着实是惊讶不已,忽而觉得,若她果真出去寻仇的话,也未必会是失手!
“当年,我得蒙圣上宠幸,怀得龙胎之时,弈贵嫔也凑巧怀上,其间她多方派人暗中与我作难,都被我用得此招化解了去呢!”她边将方才崩出的小红苕捡入篮子里,边叹道:“多亏你母亲教了我这几式功夫啊。”
事情竟是这般!如此说来,那阵时她与奶娘一道侍候那有得身子的弈贵嫔之时,她腹中也是怀有龙子的了。
又或许那老狐狸也是想着要封她为妃的了,可能又还没来得及下旨正式封赐罢?
真是命运多舛,同是怀着龙子,她却是仍得侍候着那弈贵嫔,甚至还得处处防备着她暗中派以的杀手袭击。
“只是啊,我与她同一日生孩儿,她生下的是活的,而我生下的……却是死胎。”
……
夜临,暮色骤浓,雾重,凉风阵阵掠袭,碧湖莲蓬收拢,垂柳扇动作沙响,我沿着来时的路线回凤仪殿,心情久久平静不得下来,皆因为今日一时好奇,错入得那梅苑碰到芳娴姨娘,从而知悉得从前许多往事。
是了,我离去之前,她说她没姓,唯得一名,唤作芳娴。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虽然她产下的是死胎,但靖上皇那老狐狸若要封她为妃,照样是可行的,又为何非要将她关至梅苑里头?
犹其是她后来又与我说道的,更是让我觉得这个中情况不如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
她说当年产下孩儿后,也并没有亲眼看着到,就被弈贵嫔派来的人宣布是死胎了,她彼时当然是不相信,哭喊着要见孩子之时,即被来人狠狠地以脚踹至后腰,至使产后大出血昏死得过去。
后来被靖上皇暗里着手救得一命回来,并承诺将来至定会为她报仇,即将她送进梅苑里,并对外制造得她已失血而逝去的假象,说着待他为她报完此仇,即会将她风光接出去诸如此类的话语。
我细呤着,莫非那老狐狸当时也是情非所迫,要借弈家来打击杨家,所以才不欲公然立她为妃?
可是就算立她为妃,另一厢继续宠爱弈贵嫔亦是不为过的,也不至于非要关她至梅苑里头的。
看来,必定是有事瞒着她!而此事还是不容许她踏出梅苑一步,见着某人或某事发生才瞒的过的……
有什么在我脑子里呼之欲出,却又是清晰不起来,暗叹得口气,罢了,还是想法子接姨娘出宫去生活为好,再是这般以那小红苕为粮,又是那般的孤苦无依的,连说个话的人也没有,人不得越发没着生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