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往后的几日,纳兰宇竟然都到得凤仪殿来,神色皆是疲劳得很,常常是沐浴过后,掳我上得床榻便睡,倦意十足,但大掌却常是紧握着我的手不放,即连已然沉睡过去,我手稍是动得一下,他便是已要凝神醒来的样子,这令我疑惑渐增。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君飒与其访使离靖回大昭为止。
我这才顿醒过来,他必定是已知得君飒那晚来寻我,并欲将我带走之事了。只是碍于他乃大昭国君,又是访使身份,不好兴师动众问罪,又或许,暗地里俩人已是较量过了?
不过这是我自个的猜测罢了,我曾婉转就此事问过他,他却是掩去倦容,神秘而一笑,伸手轻抚上我垂腰而下的如瀑青丝,道:“夕儿,等将来与朕大婚的时候,朕许你个天大的礼物。”
此话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却是在似是而非的给转了个话题,我看着他颇为认真的模样,心头是好一阵喘急,现时我已乃是他的妃,何以还会有与他大婚的时候?
而自个心下更是想不出来这世间还能有什么礼物能吸引到我,冥思得许久,除着奶娘是我现如今一心想见着的,唯一就望着太子笙莫把父皇花掉大半生心血,维持得下来的大郸给虚耗了去,让郸朝子民流离失所,又遭它国掠夺江山,血流成河,生机顿萎。
可我欲再要问得更为清楚些的时候,他却又是显露得倦色,怎样都不愿说其它了,看这般样子,这小半个月下来,必定是与君飒密谋着些什么。
我又想到君飒本乃是与太子笙合作的,这边儿又与纳兰宇混着,心跳刹时漏得好几拍,只怕此二人是在商量如何着手对付大郸朝了!
可又不敢确认下来当真是如此,君飒那晚说若我愿意随他走,他将逞让出皇位让君成掌持,可君成于众人眼前明显是个痴儿,他居然说让他把持大昭,这话听来,似乎对江山的执念并不是极强,莫非他竟也知得君成是假装的痴傻?
而现时,他怎的对江山又表现得欲望浓烈的样子,还想着要与纳兰宇一道算计大郸的江山?
近些时日,又因着纳兰宇每天必来凤仪殿守着我,欲要见着君飒问话,当真是有难度,只好作罢。
其实纳兰宇不这般守着我,也根本没多大关系,凤仪殿今时日热闹得即连我都快要待不下去了。
各宫才人,妃嫔,乃至皇后苏静怡,都时不时来我这里作聚,莺莺燕燕打扮的花枝招展,来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天,姐长妹短的热聊着,有时还在凤仪殿的别苑里开展诗画比赛大展,直到纳兰宇傍晚下朝,出现于凤仪殿,她们许是看得纳兰宇脸容上的不高兴,有凛然生威之觉,才寻得借口离去。
试问这般情状下,我又怎敢在众妃眼前犯险,与君飒见面?
她们虽然个个皆是会察颜观色的,但纳兰宇那明显的恼意却是无能阻止她们每日来凤仪殿报到。
许是想着如此这般,总比日日看不着君容的为好,又或是想着,指不定哪天遇到圣上高兴,指不定就入了他的法眼。
君飒与使者离开大靖朝后,纳兰宇已有着好几天没来我这里,本想着这些个莺燕也该歇着了的,可今日的凤仪殿,依然是迎来了她们的热情步伐,而我一大早,将心细的稪儿留于殿中看守着,便携着翠睛偷从殿苑后门溜了出来。
碧湖万顷,粼粼波光映虚亭,莲花蜻绕别样红,我沿着湖边阶石行走,看着这般美景,却是半点赏心也动不起来,想着自己好好的凤仪殿,竟就那么的让人给占了,就仿如有家却无可归的感觉,可又不由得深为自嘲,家……从小至大,自己似乎就从来没有过一个安稳的家。
翠睛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一个劲儿说着今日皇上大有可能会到凤仪殿里的,娘娘这跑出来,可不要让那一众妃嫔占便宜了之类的话语。
开始之时,我倒是应付着点头,尔后听得多了,便不耐烦了去,他纳兰宇若当真要宠幸谁谁谁,还用跑到凤仪殿里去召人吗?
便硬是赶了她回去,命其名****也不是太放心,翠睛你回去好生帮我盯着些。
岂料这丫头竟将我随口诓她的话当得真,一个劲儿点头,满脸严谨地遵命而去。
我乐得自在,脚下便生快,于宫里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游荡起来。
岂知越走越远,竟是到得了恺恻宫附近,心下顿是倍感亲切,便想着要进去看看。可还未及至那宫门,又睇到恺恻宫左侧旁竟藏着个更为细小的破旧殿苑,上头门牌子隐约可见“梅苑”二字,四周蔓草藤长,掩盖得严密,即连那小殿门,都已被蔓草缠着生长,结成绳条围了个半死,还有些许蜘蛛网缠绕其上,极是神秘莫测的模样儿。
我虽是在恺恻宫里长大,但却未曾踏出来过,唯一的一次步出此宫,是因着那靖上皇的圣旨,让我参加纳兰宇的庆功宴,是以根本就不得知恺恻宫旁边,竟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好奇心顿起,便拔开得那些个草条与蜘蛛网,将那小殿门推得开一小半,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一方小池塘,上浮着枯枝败叶,池塘旁边乃植着几支寒梅,夏日里,也是显得蔫气有余,地上的杂草都快长得与梅树一般高矮,放眼看去,池塘前边的小殿厅破旧不堪,蜘网联织,门窗也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儿,可见这乃是个被遗弃了的殿落。
我轻声叹得口气,想不到这气派巍峨的宏华靖宫,竟有这么个破败衰落的小地方,才转身欲要离去,一声苍老幽怨的女人话语传来:“谁?谁在那里?”
生是将我惊得一大跳!
忙是旋转回身,按压下恐慌心绪,朝得周围细看一遍,却是见不着半个人影。
半晌,在我以为方才乃是幻听之时,那梅树与草丛的方向又传来声响:“你,过来。”
我定睛细瞧,这才看到那梅树底下蔫蔫地斜靠着个人,被高高的杂草遮掩着,是以我方才没有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