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主子,您轻点,轻点。”翠睛一个劲儿的吃痛求着,我给她上药的手缓慢了不少,却闻得她似是在咬住下唇隐忍着嘤嘤的哭起来。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赶到去救翠睛时,她已被打得十几个板子了,但我看得她当时趴着却是一声不吱,默然在乖乖承受着挨打,一副心事沉重,视死如归的模样,想起她曾经在杨皇后面前磕头磕至流血,也为保下自己一命,这会儿为着我,竟然似乎连命也不在乎了,心下恸然,将她带回来后,便每日亲自来给她上药。
这十多个板子打得虽不以致命,但翠睛少说也得个把月下不了床,是以,我便央司务局给拔来些个丫鬟打理凤仪殿。
本来翠睛既要好生养着伤,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女的,可想到自己也能打理好自个,况且我这人生性也喜静,便无了兴致再寻人,一心等着翠睛伤好了再说。
可那日司务局给调来的几个丫头子中,竟有张熟悉的面孔,清秀的小脸上,两颗黑眼珠特别的灵活,别的丫头脸上都透着些许忍不住外露的喜悦,毕竟在凤仪殿从事,不过是打扫,掌灯这些个轻松活儿,可这个让我熟悉得很的丫头,神色之间竟是诚惶诚恐着,头紧低着,即连那灵活的眼珠儿见得了我,似是也不敢转动了。
我便是笑了,一眼便相中得她,问了管事的,知得她的名字叫稪儿,便与她轻道:“稪儿,以后你便随着我身边罢。”
那几个丫头子一听,脸上皆浮起羡慕的神色,宫里人都知道,能让宫里哪位小主看上,作贴身侍婢的话是幸运之中的幸运,因为日后若这小主能得道,那往后的荣华富贵定也是跟着享之不尽了,总比在司务局里干些粗重活,看不见天日的好。
是的,这稪儿便是当时在恺恻宫那会,继阿连被杖毙之后,进恺恻宫来打扫,只要一见得我便恐慌地躲得老远的可怜小丫鬟。
但待听到她低着头,柔弱的回答‘是,奴婢遵命’后,我瞬时又惊呆,心道自己莫不是眼花,认错人了?印象之中的她乃是被我连累给断了舌头的啊!
后来私下问清楚后,才知得原来她被断了舌头,只是我当时在恺恻宫里的误解,彼时她知得阿连因着与我多舌而被活活杖毙,接了进恺恻宫打扫的活儿后,万般恐惧之下便失了音,是以我每次见到她都是不会言语的。
而事过境迁,她给调至下头的司局之后,渐渐的竟又能发出声音了。
听她道明这个中缘由,我低呤着,却是没有言语。
片刻后,才轻道:“稪儿,你是个机灵的丫头,若真是有心想要相随我身边的,便坦实与我道来,如若信不过我,我也不会强留你于身边。”
这么一说,她那恢复了常色的脸刹那间又不自然起来,我已知得她彼时并不是所说的恐慌而致的失音,因为人一旦入了皇宫大内,这时时处处便皆是险境,稍是一不小心即会丧命,何至于会一时间恐慌成那样?即使调至别的地方从事,想来也是终日处处得提心吊胆着,此种情况之下,若果真的是由恐惧而失了音,如何又在恐惧的日子下恢复了?
其实,想来是她当时若是不失音的话,舌头定然会被那老狐狸给暗中断了的,这答案已是昭然若显。
果然,她恭恭正正地与我行了跪礼,道:“奴婢自然是想要留在公主身边的,公主既然看出来了,奴婢也不便不再有所虚言,其实当时奴婢知得自己已是危在旦夕,便作了些自保。”
她顿了顿,似是抬眸看得我一下,才有些微弱的道:“奴婢当时是假装的失音。”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逼她说出来,只是想着如果真将她放在身边,我,或她都是坦诚相待的好,毕竟在这宫里,想必日后一起面对的事情也是多着呢,这心里如果横着梗在,对双方都没好处。
之后我便把自个的身份与景况与她说了,以为她定是会惊讶不已的,奇怪的是,她竟是了然的神色,这让我怀疑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得知了,所以才会看见我就存着害怕,害怕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会让那老狐狸知道了。
开始之时,我是念及她因我所累而被断了舌头,才想要留她于身边,能作些补偿的话就尽自己所能的去补,但现在,我又觉得自己需要这么一个机灵而心性又沉着的丫头子陪在身边,翠睛当然也算得机灵,但她行事却有些冲动,与稪儿正好搭配一下。
可稪儿的到来却引起了翠睛发自心底的排斥,我无奈的轻笑,这丫头,似乎已将我当成是自个所属的了呢!
继续细心地给她上药,却闻得她哭的更厉害了,一个劲的说疼,便道:“挨板子的时候都不哭,现时哭的什么劲?”
她将一颗头颅埋入两手间,模模糊糊呜咽着道:“是心头伤了的疼,主子不要翠睛了。”
唉,我叹的一口气,这丫头!
“主子。”稪儿匆匆进了来,在我跟前福得下身子,谨道:“太后往凤仪殿这边来了。”
我一顿,交待得翠睛好生静养之类的几句,便携稪儿迎了出去。
自从一年前别了她,我回得靖宫这许久,都没有勇气去见她,她想必早已知道纳兰宇将我带了回来,但却忍到今日才来寻我,倒是奇事。
又或许她当初想要杀我的念头已淡薄了去?又或许因着某些原因,她不得不容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