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闲王府中人尽皆睡了过去,但长安城的皇宫中,却有人没有入睡。
长安也下着微雨,吹着微风。一缕风吹进未央宫椒房殿内,带进殿一丝雨,还有一个黑衣人。
皇后的贴身宫女婉儿看到黑衣人,也不惊讶,屈声行了礼,转身悄声无息进到内殿,以极轻极微的声音对正忧虑地看着睡梦中的皇帝的皇后禀道:“娘娘,燕十郎来了”。
“十郎,你来了?坐下说话”,知道这个最小的哥哥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后走出寝宫,来到外殿。
“十一娘,昨夜洛闲王以搜捕刺杀红衣的刺客之名,搜查了洛阳城。我们在洛阳的最后几个人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燕十郎不客气地坐下,还喝了一口婉儿递上的茶水,才开始说话。
“让他们都回来吧,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了”,皇后沉吟片刻,说道。
“那洛阳就没有我们的人了”
“呵呵,并非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只要有镇南将军的人就够了”
“怎讲?”
“若洛闲王府做出不利于我大汉的事,镇南将军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力阻。镇南将军站出来,其他三位镇边将军定会跟着站出来。古人云“众怒、专欲,有其一必难安国,危之道矣”。量他刘煌也不致如此愚蠢,引来滔天重怒,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
“但是……”
“十郎,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稳定长安、守住长安。只要长安城不倒,只要军中有镇南将军,我们的大汉就不会倒!”
“可是昕阳公主身在洛阳,随时会丧命。到那时,即使镇南将军以国事为重,不起兵叛乱,也会做下些不可想象的事,给外敌以可乘之机”。
“昕阳在洛阳暂时倒是最安全的”,皇后叹惜。镇南将军和昕阳,本可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奈何为身份所累,终究各分两处。
“十一娘,这是为何?”
“昕阳在洛阳,洛闲王必不敢轻举妄动,反而会严加保护。不然,她在洛阳出了事,镇南将军必会首先从洛阳查起。除非他做得滴水不露,然而风过尚有痕,何况杀我大汉公主?十郎,你说是不是?”
“十一娘分析得有道理,不过,万一昕阳公主执意出洛阳,来我长安呢?”
“所以,十郎,你去,暂时就留在洛阳。若昕阳执意离开洛阳,务必想办法阻止!”
“诺,谨遵娘娘之命!”燕十一郎长身站起,慎重地施以尊卑之礼。
“呵呵,十郎,坐下说话,还有一事”。
“十一娘请讲”
“命令他们五更之前,务必回来。待他们全部离开后,那传送阵,毁了吧”。
说到“毁”字前,皇后语调稍显犹豫。毕竟建起一座传送阵,实属不易,任谁也舍不得。但说出来时,却又加重了语气,以示她的态度坚决。
“毁了?为何?”惊讶、不解。修建一座传送阵,人力物力不说,光耗费黄金都价值数万。而且那传送阵极为隐秘,历经数次搜查,都没有暴露。这一次,想来应该也不会暴露。
“那个传送阵不是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了么?而且传送阵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一个人,你能确保传送阵多次运转后,累积引起的天地元力的异常变化不会被他们再一次发现并最终锁定方位?若是被找出来,为敌人所用,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
想到一座好端端的传送阵,即将毁在自己的手中,燕十郎心中万般不愿。
“不用可是了,我意已决,去吧!”
皇后端正姿态,提高声音,肃颜道。
“遵旨!”燕十郎单膝跪地,大声领命。
“还有一件事,想办法把公主身边的颜女带回来”。
“颜女?娘娘要颜女何用?”
“本宫自有道理,去吧!”
“诺,末将告退!”
带着又一个不解,燕十郎退出未央宫椒房殿,几个闪身,来到数十里外最冷僻的一角,这是冷宫,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广寒殿。
因近几代皇帝都情长义重,鲜有妃嫔,更无人被打入过冷宫,所以广寒殿早已荒废百年。
广寒殿内有一个垂花门下,大约因年久失修,许多处都已剥落,露出斑驳的石头。燕十郎将手中一枚亮晶晶的、有棱有角的东西塞进其中一处石头缝隙,回头看了一下遥远的未央宫,心里想着这一去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看望这个苦命的妹妹,踏进门正中,手掌用力按在缝隙上。
一丝微风伴着一阵几不可察的幽光起,燕十郎凭空消失。
而椒房殿内,皇后重新回到皇帝身边,执起他的手,自言自语道:“大郎,当今天下,能救你的人其实很多,可是,或只有那颜女能出手救你!”
……
窗外微雨微风渐止,整个世界都在沉睡,除了敲更锣的更夫,准确地踩着点敲响四更、五更。
五更刚过,刘煌醒来时,王府上的大管家玉树和侍卫军统领原树早已候在书房外。
“结果怎样”一宵春梦,神情气爽的刘煌坐进椅子里,对原树问起了话。
“禀王爷,搜捕到几个北地探子,已经收进了监。长安那边的人没有动,请王爷示下”。
原树一夜未眠,刚搜完城就来了王府,却仍然精神抖擞,看不出丝毫疲态。刘煌对这个新得不几年的心腹爱将,越看越是满意。
“多少?”
“五个”
“杀了!”
“王爷,若此事被有心人用来大作文章的话……”。
“咱们的人死了那么多,总该有足够的血来慰他们的死灵。再说了,杀几个北地探子而已,别人能说得了什么?”。
“属下明白”,原树会心一笑,从前杀长安那边的人,不是用的同样的说辞吗?
“属下还有一件禀报”
“讲”
“昕阳公主身边的那个颜女,以前只是东郡王府一个粗使婢女,可能是东郡占卜大巫占卜到了些什么,所以公主才将她带在身边”。
“嗤,能占卜些什么?不过是可保昕阳性命之类而已”。
“咱们得到消息,颜女为保护公主,身中三箭,洞穿肝腑,当场气息全无。明明已死,然公主执意带全尸上路,似乎料定她会死而复生。”
“哦,是么?说到颜女,你们来看看这个”,提起颜女,刘煌想到一事,指指摆放在桌边的一张纸,笑道。
玉树和原树见王爷如此兴味盎然,赶紧凑上前去,却是几个歪歪斜斜的墨黑大字“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原树虽军人出身,幼时也算饱读诗书,觉那字写得很是别扭,但字里行间却有一股血性悍然气势迎面袭来,激起他强烈的战意,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
其实他的腰间什么也没有,平时别在那里的剑,在进王爷书房前已经交给随从。
“好字!”他激昂呼赞。
“哈哈,是好字,还是字好?”刘煌看着他的失态,开怀大笑。
“好字!”原树心中战意犹自沸腾,没有在意王爷的取笑,眼睛不离那几个字,再次赞叹。
“我写了几幅下来,你派人送给四位镇边将军”。
“王爷英明!”
王爷赐字四位将军,自然是为了借机加深同军方的友谊,提升在军中的地位。王爷这一招,可谓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