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为,一个粗使婢女可能写下这几个字?”刘煌道。
“此字是那颜女所写?”琢磨片刻,原树惊诧不已。
“正是!”
“王爷,我南越巫典记载,机缘巧合下或者借助秘法,灵魂可转世重生”,一直沉默的玉树看了字,开口道。
“哦?”
刘煌抬眼看着玉树,他的脸色虽然还是那般蜡黄得不正常,但刚进书房时,就让人感觉出了和昨天的不同。他的神情平淡如昨,但眼睛里却光彩流转,有嫣然春意在其中。仿佛潺潺溪水畔的花儿,原本在春末时已经枯萎谢落了,却在深秋时节,感受到溪水最幽底处的一丝春天的气息,竟再一次开放起来。
“花?我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比作花了”,心中失笑,摇头抛开这个问题。
“是的,王爷,我师门就曾有灵魂转世重生的例子。不过转世之人需得历经天劫,方可存活于世。我师门那转世之人,据说没能渡过天劫,九雷齐轰之下,化为飞灰”。玉树不知王爷所想,恭谨详述道。
“竟有此事?原统领,最近可有九雷齐动过?”
“回王爷,我大汉境内,未曾有过”,原树很肯定地回答。
按他的修为,这么大的动静,半个大汉之内发生的事,绝对会有所感知。即使超过感知范围,如此轰动之事,绝对第一时间会有消息传递给他“。
“但本门秘典又载,有一类人,可无需历经天劫”,玉树补充道。
“哪一类人?”
“世外之人!”
“何谓世外之人?”
“这个……秘典中没有对此作详述”
“玉管家之意,那颜女……极可能乃世外之人?”
“极可能!”
刘煌猛然想起很久前看到过的一本宫中秘籍记载“二十年后,待圣人出……”。
虽然圣人和世外之人不能同言而语,但宁可错杀,也不可以漏掉任何一个可能性,当即令道:“原统领,不论她是何人,尽快想办法把她引出城,杀了。务必叫她魂魄亦永世不得超生,以绝后患”。
“诺”
“哼,世外之人又如何,本王在你未成器时,斩草除根!”
玉树不敢抬眼看书桌后神情激扬的心爱的男人,怕眼神里不经意流露的温情被看了出来。低眉想起昨夜半宵纠缠,心底涟漪四起,柔肠百转,空虚感从某一点迅速蔓延至全身各处。更加迫切盼望黑夜的来临,好再次癫狂辗转在他的怀抱里,高歌长吟,解一月苦苦相思,慰一腔绵绵爱恋。
刘煌和原树没有留意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浮上玉树过于腊黄的脸,更没有留意到玉树袖子底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再握紧,象是在拚命握住什么。
一个兀自暇思,另外的两个男人已经转换了话题。
“长安那女人到现在还做得滴水不露,怕是累坏了。叫咱们的人多多送去些上好的药材,让她补补身子。顺便问问,本王那皇兄的罪己诏写了这么几年,也该写好了。若是写好了,本王亲自去取;若是没有写好,本王可亲自代笔,亲自替他宣诏”。
“王爷,您何不通告天下,当今皇帝已无能掌控我大汉江山,只是燕皇后手上的一个傀儡?”
“不,不!若本王如此急于求成,虽可占一时上风,但不足以致胜,同时也将自己推向最不利的境地。你说,本王若如此,朝中百官如何看如何想如何说?百姓如何看如何想如何说?”
“王爷,您这是多虑了,想我高祖皇帝以武定天下……”
“哈哈,原树啊原树,我大汉如今可是那暴秦?”,刘煌打断原树,笑道。
“请王爷明察,卑职并无此意”。知言有所失的原树急忙辨解。
“无妨,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当初高祖皇帝灭秦建立,是顺应天意民心,所以一呼百应,百战百胜。如今本王…….本王…..”。
刘煌说着说着,迷茫起来,一时想不出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抑或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去做想做的事。他的眼睛迷茫扫过原树,招过低头呆楞着的玉树,扫过窗,又移回玉树的身上。
他在玉树身上看到一个人的影。
“本王,是为红衣而谋,为红衣而战!”,一个美艳若妖的影子浮现在脑海,思维重新清晰有力起来,是为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红衣,为了让她登上皇后宝座,成为一国之母,威仪天下,接受大汉亿万子民的景仰。
想起红衣,就想到跟去西山的人尽皆死了,等红衣从西山出来,没有个伺候的,转头向玉树问道:“伺候夫人的婢女可挑选好了?
“选好了,让绿菱在教规矩”。
“绿菱?”
“绿菱是伺候夫人的。这回没有跟去西山,被夫人另作了指派”
刘煌皱眉,夫人身边的婢女换得是有些频繁了,这个名字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别弄些不中用的,尽惹夫人生气!”
“诺”
“夫人那边有消息没有?”
“禀王爷,夫人派人来传话,西山大阵破了,她要在西山多呆几天,助师门来人修复大阵。请王爷不必担心,她处理完那边的事就立刻回来”,玉树回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夫人可有受伤?”
刘煌失态地腾地站起,急切之间推翻了椅子。
玉树的脸上再现凄楚的神色,低下头,不愿看他焦灼惊慌失了镇定的脸,回道:“昨日的事。夫人没有受伤,只是童师叔的修为被废了”。
“又是昨日?先是在城中遇袭,后又遇大阵被毁?夫人如何说?”
“夫人说,可能是巧合”
“嗯,本王相信夫人的判断。既然允诺过夫人对西山之事不会多作过问,本王必定信守承诺。只是……我大汉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存在?夫人不是说那阵法非至强者不能破吗?”
红衣曾经说过,那阵法是她师门中人倾尽无数心力财力物力而建,即使初入破境的强者,在那阵法面前,也束手无策。
曾经,修为深不可测的丹枫寺住持云林不慎误入,若不是红衣为了日后多一个助力,有心放过,那云林也不可能九死之后,终得一生。
“暂时还不知,夫人说等师门中人一到,事情自会明了。”玉树回答道。
“准备一下,立刻去西山别院,派人跟夫人说一声,本王在那里等她”,心爱的女人尚在阵中,心中不安,刘煌决定去西山别院坐等,毕竟那里离得近,旦遇事,眨眼即到。
“诺”。
玉树退出书房,心中浓浓恨怨难消,“红衣,就是在西山,我也要王爷怀里的女人是我!王爷这几天是我的!”
天光还没有大亮,清晨的冷风拂过他腊黄的脸,拂过后院一角,角落秋花上的水珠不胜风拂,滚落下地。
止足蹙眉,抬头向天,天上云雾迷茫,有一处的云雾散开一些,又很快聚拢,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玉树却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看着那处云雾,眉头越蹙越紧。
在他看天的时候,原树同样一步跨出书房,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同一处,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
突然,那处云雾惊慌如逃般四散开,露出青色无尘、洗尽铅华的天底。仿佛某种不可知的强横力量,生生在空中破开一个大洞,好让世人有机会一睹苍天真颜。
“王爷,卑职去看看”,就在那处云雾惊慌四散时,原树向前再跨一步,人消失在院中。
“那是什么?”刘煌没有感知到天地元力的些微异常,但他看到了两个心腹的异常,以及天空的异常。
“王爷,城西有异动”,玉树答道。
“昨夜才搜查过,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王爷,原统领一去便知”。
“嗯”,刘煌深知原树之能,从来没有怀疑过。
“王爷……”,玉树看着刘煌,欲言又止。
“玉树,有话但说无妨”
“昨夜看王爷书房里四更天还亮着灯,想王爷看书看得太晚,没有休息好,不如再小睡一会儿,等原统领回了话,再去西山?”
刘煌没有料到他居然说的是这一桩,楞了楞,大笑道:“哈哈,难道玉树四更天还没有歇息?”
“呵呵,睡不着,出来走了走”,玉树低眼,昨夜之事又浮上脑里心头。用眼角看了看刘煌,只看到下半身,心不自觉地荡了荡,仿若一朵花在春风中摇摇的,等着心爱的人儿来摘下。
“本王可是睡得好得很”,昨夜香艳得无可言喻的春梦犹自历历在目,刘煌的身体不自觉紧绷,某个部位立时有所感,蠢蠢欲动。
去西山的心情更加热切,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微哑着声音吩咐道:“准备一下,立刻去西山!”
走过玉树身边时,觉鼻翕间一缕淡淡熟悉的香,身形一滞,吸鼻闻了闻,那缕香却又已消失了。
院中有几色秋花,海棠、茉莉、菊,但这缕香绝非几种花的香。
转身向玉树道:“玉树,我怎么总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同?”事实上,他一直觉得玉树每每到了月中就会有些许不同,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王爷,玉树日日如此,怎会不同?”
“呵呵,那你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一个大男人,突现小女人似的扭捏,刘煌觉得甚是好笑。
“这……王爷”
“玉树,本王不意待你如下人,可你既然执意称本王一声王爷,本王便是你的主子!”刘煌突提高声音,霸气十足道。
“诺”,玉树无奈,只得抬起了脸。
刘煌看着面前这张蜡黄得过份的脸,和从前一样,也没有什么区别。眼睛长得好看一些,可能和红衣同宗的缘故,形状和红衣挺相似,但眸子灰蒙蒙的,不仅没有光彩,更没有任何吸引人处。不象红衣的眸眼,明明清澈如泓,偏又飘着些似云若烟的东西,让人一见,心荡神摇。
“好了,去准备吧,这回许要在西山多待几天”。
看过玉树毫无可赏性的脸,自感有些没有意思,虎步生风,走出后院,一边走一边自嘲地想:“玉树是男人,我怎么把他和红衣相较了?我的红衣,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