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律凌辰微低的嗓音之后,许安然摇摇头,扯出一抹很是牵强的笑,说:“不了,去了我就想下水。”天知道,这抹笑映在他眼底有多么让他心疼。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他停下脚步,伸手替她紧了紧,顺势轻握住她的肩,低头看她,“然然,想哭的时候就哭。”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怜惜与心疼之意。
许安然便抬头与他对视,清冷的路灯下,他的轮廓半隐半现,海风抚乱了他额前的发,他的黑眸还是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此刻,她却好像看懂了他眼底多出的一抹情愫。
是情愫吗?她不敢确定。如果说这段时间来他温柔的所举的确让她对他的感情开始捉摸不透,那么他上次利用舆论打压宋氏和这次带她去墓园更让她不敢确认,他究竟是对她用了情,还是,一边利用她打压着对手,一边又把她当成了俞婧?他眼里的情愫,是为了她吗?
见她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投了影子在她的脸颊上,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小片的投影也忽静忽动。
他动容,便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道:“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律凌辰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妈妈,您没来得及去爱的那个人,我会代替您,好好地照顾他。
许安然微微抬眸看他,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她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方才有些悲伤的情绪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将要奔涌而出的情愫。
“我……”她刚要开口,嘴唇却被他的手指轻轻压住。她不解地看着他,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也被关押在心底,这让她的胸口有些剧烈地起伏着。
“时间往前推一点。”他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伴着风声,有些微颤。他说:“在美国的时候,你说,你想陪我变老。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
那是她醉酒后说的话,可能她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不想她不记得。
而许安然此时已经因着他过分轻柔的动作有些神情迷离,她只觉得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她的确已经不记得她有说过想陪他变老这样的话,但是,在俞静墓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她会代替她,好好照顾他。不渴求身份,不渴求地位,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好。
所以,她说:“是认真的。”
夜幕刚降临,天边最后一点火烧云也失去了踪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寂静的,只有海水退潮的声音,还有微风的声音,还有她的声音。
她说,是认真的。
这四个字,像一把充了气的小锤子轻轻砸向了他的心,握住她肩的手移到她的后背,一个用力便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然然……”他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喃,薄唇贴着她耳边的发,“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在他怀中,许安然感觉心口堵堵的,像是这么多年来的期许终于有了回音。她的眼有些湿了,在他低声的呢喃下,双唇微启,叫出了那个融进了她血液中的名字:“律凌辰……”
他的双臂收得更紧,低低的声音蛊惑了她:“去掉姓氏。”
“凌辰。”许安然喉咙堵了一下,“凌辰,凌辰,凌辰……”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以前这个只敢在心里叫的名字终于唤出了口,原来她的心都跟在颤了啊。
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之中,她的眼是湿的,却为了掩饰自己外泄的情绪故意娇嗔:“这么多下够不够了?”
他在她耳边低笑:“不够。”
“不够我也不叫了,累了。”她撒着娇,伸手环住他的腰,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觉得心里满满的。她轻声说:“谢谢你,凌辰。”
“傻丫头,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想谢谢你。”
原来有时候,“谢谢你”这三个字和“我爱你”一样,不需要原因,只因为心里的情感到了,想说,便说了。
大手轻抚着她的头,他说:“我以为你会怨我。”
第一次,她听到他的声音似乎融进了无奈,心尖疼了一下,她在他怀中抬起头,问:“怨你什么?”
“怨我……”他低头凝着她,幽深的眸子中映出一个小小的她,可是,他却说不出下半句话来。怨他什么?能够让她怨的,太多了。
忽然,感觉一阵清香扑来,紧跟着唇上一软。
律凌辰身体僵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怀中的人儿已经离开他的唇,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怨你。”
“如果要选,我愿意做你手中的王牌。无往不利的王牌。”
“然然……”他喉咙微堵,许是没有想过,他所爱的女孩儿竟然有着如此与众不同的心胸和气概,更加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不用顾忌我什么。”她微微一笑,又腻在了他的怀中,“我可不想像古代那些人一些,被扣上了‘误江山’的罪名。”
他就笑,故意打趣她:“在古代,只有君王身边好看的女子才会被扣上这个罪名。一来我不是君王,二来……”
许安然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他吃痛地倒抽了口气,“小妮子下手真狠。”
“给你机会,再说一遍。”许安然也故意摆出了一副傲娇的模样。
律凌辰宠溺地笑,低下头吻住她的唇,趁着空档说了句:“没空。”
“肚子痛……”腹部传来的疼痛让许安然的身体更加无力,额上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律凌辰赶紧扶住了她,另一只大手覆上她小腹的位置,试图用掌心的温热缓解她腹部的疼痛。
“能走吗?”律凌辰问。因为车子还停在挺远的地方,晚上风大,他担心她会受寒,毕竟前几天她才高烧了一场。
许安然眼珠子一转,嘟囔:“走不了。”
律凌辰便轻叹了口气,替她把原本裹在身上的外套穿好。她的身高不及他的,穿着他的外套手都露不出来,臀部以下也恰到好处地被包裹了起来。将扣子扣好之后,律凌辰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道:“上来,我背你。”
他的背好宽好结实,许安然趴在上面,格外地踏实。加上他的身高,他一站起来,她便感觉双脚离地面很远了。她便搂住律凌辰的脖子,头贴着他的,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脸。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他。那一刻,她感觉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感觉怎样?”律凌辰开口,嗓音透过她的额骨放大。许是怕她难受,他的步伐本就放得缓,却因着腿长的优势,速度并不慢。
“好多了。”她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不敢笑出声来。悬空的小脚丫荡了荡,她忽然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我们这样,算在一起了吗?”
语气中竟不带着一点儿少女的娇羞,反而很是大胆直白,就好像问“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的问题一样。律凌辰忍不住笑了,他真想知道,他的然然的小脑瓜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问你话呢。”见到他微扬的唇角,许安然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对于他没能马上给出答案略为不满。虽然她刚刚问得大言不惭吧,可其实脸颊早已经红透了,心里自然是有期待的。
结果,律凌辰不但没回答,反倒把问题抛给了她,说:“你觉得呢?”
许安然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叫她觉得?这男人还真是个木头啊!不过,既然问题抛回来了,她就没有不接的道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唇边扬起一抹坏笑。
“我觉得,可能还不算。”她趴在他的后背上,能够感觉到男人身体明显微微一僵,她便得逞地掩唇笑。
知道她存心故意,他无奈低笑:“然然。”
许安然轻快地荡着小脚丫,心情极好,但心里却有些紧张和期待。她说:“你也说了,今天是中元节,而且这儿离墓园又不远,怪瘆人的。而且啊,一般别人确定恋爱关系前不是会经历好多好多事情么?”
“你想经历什么?”他直接问。
许安然就“嘿嘿”笑着,小心地凑近他耳边,小声地道:“体验一下被追求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小心脏扑通直跳。说实话,她生怕律凌辰一个不耐烦把她撂到海里。可是女人骨子里都是虚荣的,她想更多地体会被他宠爱的感觉。她想,一定会很幸福,即便,他好像并没有说过,他爱她。
原以为律凌辰会痛快拒绝或者说别的什么,岂料他只轻笑道:“在美国的时候还没体验够?”他知道这妮子长得挺招桃花的,自从在外露脸后没少被人告白过,各种花招都有,送花送钻石送豪车的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也是他勒令她要剪短发的原因。
“说错了,应该是被喜欢的人追求的感觉。”她大胆地给出了暗示,同时期待着律凌辰的回应。但是,律凌辰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浑身略微绷直,双目警觉起来。